即使她不愿承认,可这数月以来,她从未有过这般安心舒适的时刻。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月光倾泻在画舫一角,摇落些星子入了梦。
-
翌日清晨,她在两岸的喧嚣声中醒来,却发现裴渊已然不在身侧。
她有些茫然,连忙下床去寻,在小门处差点与他相撞。
裴渊手中端着盘梅花状的红枣糕,见她醒了,笑道:“刚想给你送进去,醒了便出来吃吧。”
她缓缓坐到昨日的方桌前,看他将各式糕点摆了个遍,青玉杯盏里,牡丹花茶的香气甚是沁人。
“我好像起晚了,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
他平淡的语气,落在她心里却仿佛一声雷:“巳时?!你……你没去上朝吗?”
“没有。”他温和道,“反正昨日也告了假,再多歇一天也无妨。”
江禾恨恨地咬下一口云酥糕,小脸皱成了一团。
“怎么了吗?”见她如此,他微微讶异道,“不会荒废政务的,我一会便回去处理。”
“不是这个。”她苦着脸道,“我皇兄一会要是揍我了,我肯定加倍还给你。”
他尚有些不解,她却不肯说了,快速挑了几个糕点吃了,又饮下半壶茶,匆匆忙忙便要回宫去。
“我送你,你别急。”
他追到岸上去,却被她抬手拦下。
“千万别。”
江禾留下这几个字,唤了马车便赶回了宫。
昭阳宫如往日一般平静,在日光下微微泛着光亮,见此情景,她悄悄舒了一口气,又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去。
然而刚一踏入主殿,她的脚步便凝滞住了。
江晏皱着眉,高居主位品着一盏茶,面色极为不虞,下方跪满了她宫内的宫女,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有些胆小的甚至身子都在发抖。
她扒着门框,弱弱道:“皇兄……”
听得动静,江晏重重将那杯盏往桌上一搁,扬声道:“进来!”
她吓了一跳,攥紧衣裙小步小步地挪过去,扯出一个笑:“皇兄,早。”
江晏似笑非笑道:“早啊。”
她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乖乖跪到了他面前。
“都下去。”
宫人们得了令,慌忙四散而逃,偌大的殿内转眼间就剩这兄妹二人。
“昨夜去哪里了?”
“呃……”她绞着手指,吞吞吐吐道,“就……出去玩,结果宫门关了,就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下了。”
“还撒谎!”江晏斥道,“裴渊今日未告假便敢不来上朝,朕心下生疑来此寻你,你却也不在,是不是和他在一处!”
“那他可能是睡过了呀……”她小声道,“我怎么知道他居然不去上朝呀,简直是把我卖了。”
“江禾!”他抬高音量,怒道,“最后一遍。”
“是……我们在一艘画舫里待了一晚。”她委屈应道,“皇兄别生气了,我这不好好的嘛。”
“你……!”江晏拍案而起,又蹲到她面前追问道,“你们做了什么,他有没有伤害你?”
她作势拽住他的胳膊撒了撒娇:“没有呀,聊了一会而已,我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妹妹,他哪里敢欺负我呀。”
“胡闹。”他一把打掉她的小手,“朕就是太纵着你了,堂堂长公主整夜不归,与人厮混一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今日起,你就别想出这昭阳宫了!”
“多大点事嘛皇兄……”她辩驳着,抬头正对上江晏那双凌厉的眸子,只得可怜兮兮地嘟囔道,“不出去就不出去。”
“你也要到年纪了,心思给朕收一收。”江晏起身负手而立,不容置疑道,“那个裴渊心术不正,绝对不行,明日起,朕为你选几个驸马来,你挑一 挑,过了生辰便成亲吧。”
“我不要。”江禾一下子跳了起来,“皇兄干嘛强迫禾儿,那朝中大臣天天嚷嚷着让皇兄选妃充盈后宫,那皇兄不也一直没搭理嘛。”
“朕没功夫打理后宫。”
“谁让你打理了,你找个皇后帮你呀。”她眼珠悄悄一转,“我看,欢欢就不错。”
“罪臣之女,休要再提。”江晏冷声道,“你乖乖在这反省,朕心中已然有几个人选,明日你都见一见。”
“好好好。”她如小鸡啄米般使劲点着头,又小心翼翼道,“那我能不能多挑几个,设个二驸马三驸马之类的?”
“荒唐!你一个也别要了!”
江晏气极,径直拂袖而去。
挑个驸马
看着门被重重关上, 江禾叹了口气,走到后方寝殿内, 独自梳理起自己稍显凌乱的头发。
“当了皇帝, 真是越来越凶了。”
她小声抱怨着,左手持着的那柄玉梳忽然被一双温暖的手包住,代替她轻柔地整理着三千青丝。
她诧异地转过头去, 恰看到苏欢在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