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手套封闭, 顾意弦的掌心出了汗, 装傻,“四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稳的嗓音出卖她此刻紧张的情绪。
江枭肄没再搭腔,他吸吐烟雾的频率平稳而有规律, 对比她的焦灼,他显得异常平静。
数十秒后。
“听不懂没关系。”
眼光飞掠过去, 漫天淡黄倒映在江枭肄墨绿瞳膜中,一点点晕染褪色。
他说得很慢,咬字非常清晰, “你只要知道我等你很久就行。”
顾意弦微微失神。
江枭肄也许根本没去他们约定的地方, 一切尽在掌握,所以才会预知结果。
那他为何不阻止?
过了好一会儿, 勉强调整好状态,思绪绕出根清明的线,她摩挲裙摆,试探地问:“四哥,砚山非去不可吗?”
江枭肄注视着她,轻叩两下桌面。
“听你的。”他笑得微妙。
焦灼被安抚,惊讶随之而来,顾意弦瞳孔颤动。
明明稳Cao胜券,这么多人她完全跑不掉,他却真的把选择权归还。
为什么?她无法理解。
“在你选择之前,我们得先做两件事。”
江枭肄起身,跨步到顾意弦侧面,缓缓蹲下,俯首。
冷光闪过,他将雪茄含在唇间,右手的蝴蝶刀出鞘,左手将过长的裙摆从泥沙里撩起来。
“干、干什么?”她没懂。
“乖一点,别动。”
嗓音掺和风声与布料撕拉割裂声一起鼓动着耳膜,她看着他左耳百无禁忌的刺青,心跳止不住加速。
江枭肄的动作利落而粗暴,但锋利刀刃与顾意弦的小腿保持在绝对安全的距离。
他语气平淡随意,“我记得你不喜欢繁复累赘的裙子,怎么选了这条。”
顾意弦脱下手套,顺便摘掉墨镜,露出一双勾勒魅惑的眼,嘀咕:“不是你送来的?”
“嗯,它比较难搞得手。”
死男人Yin阳怪气谁呢?她脸一跨,“什么逻辑。”
江枭肄抬睫,目光在顾意弦恢复完整的脸部流连几秒,又低下头,眼底带笑,“你觉得我是什么逻辑。”
她哼出鼻音,“不知道,不过江先生真是败家,这么贵的裙子说裁就裁。”
“有人方才嫌烦,它便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她哦了声,懂得他的暗喻,唇角悄悄抿出弧度。
缀满细钻缝制天价蕾丝的裙摆在两人一言一语中结束了短暂的使命。蒲甘与裴瑞远远瞧见心痛到无法呼吸,葛柔不解,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拍拍她的肩,“你等下就站在这儿,我们去收拾残局。”
江枭肄准备得周全,榆宁备好的新鲜果汁,遮阳伞,甚至还有一双运动鞋。
顾意弦以欠缺搭配感拒绝,他低觑她的鞋跟,连牵带搂让她倚靠他徐步而行,完全不在乎现在已经接近订婚宴的十二点。
她摸不透他的心思,直到看到水坝到飞牧农田的水流处一列采用热熔和缝制工艺Jing密制造的干瘪气囊。
“用炸药毁坏会留下痕迹,水体污染会让片地失去价值,还会失去与飞牧谈判的筹码。”
江枭肄慢条斯理收起伞,用伞顶抵住充气机器开关,往上一抬。
气囊以急速膨胀,不费吹灰之力分隔水体,快速封堵。
他撑开伞为顾意弦遮住正午的阳光,他的皮手套依然干净,握住她的手腕送到唇边,一记亲吻如同鸭绒般轻柔,“你要知道诱敌之诱,欲将取之。”
她的掌心翻了个面,他柔软的唇磨蹭,“想获取占取更多,必须留有转圜的余地,先给予,再驾驭,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顾意弦体味江枭肄细密的吻,皮肤薄粉开始,逐渐红到耳根。
她的唇张了又合,他扣紧她的手,俯下身让两人视线平齐。
“弦弦,”江枭肄执她的手贴到心脏处,让她感受他的心跳,他明白有些字眼对她太过慎重,现在说出口会把她吓跑,他只能换种方式,“若你愿意,我会慢慢教你。”
江枭肄的凝视专注到瞳孔绿色的荆棘自深处延申出斑斓色泽,像开了一朵瑰丽的花枝。
绿意攀爬抚触,顾意弦将目光移向别处,眼里的光斑明昧闪烁。
他也不催促,状似平静,但她感受他钝感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得飞快,好似要从平整的西装冲出来。
——江枭肄在紧张。
顾意弦一直觉得江枭肄是很矛盾的人,暴戾匪气与优雅绅士,理智与极端并存,做事杀伐果断,野心支使他Jing心算计步步为营,利益最大化,及时止损,能保证全身而退是他的信条,而从接触以来,她从没过见过他紧张,永远游刃有余。
头顶的烈日如倾酒,烫人心喉。
“为什么?”她音色很轻,睫毛扑簌。
江枭肄始终保持俯身的姿势,他笑了下,“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