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苏被他掐住脖子,抓住他的手:“小雪……咳,别害怕……”
崇苏艰难开口:“你看着我,小雪……”
萧雪却已听不进去任何话。他的身体被血光包裹,他松开崇苏,抬头看向天空。漫天的白骨碎片在血光之中漂浮,他仰望着白骨的河流,红光疯狂涌进他的胸腔,他发出怨恨的悲鸣,随之而来的是骤然的永夜降临!
崇苏起身扑向萧雪,萧雪疯狂挣扎嘶吼,在崇苏的脖子上撕开一道血口。崇苏嘶一声,压住他双手,手中亮起青色的光芒。他却迟疑着,迟迟没有动手。
他不想伤到萧雪,哪怕分毫。
忽然,一点光出现在永夜的尽头。
那光越来越近,从洪水、残骸与血光的帷幕外而来。随着光的照耀,周围的一切似乎开始平息。
那光是一盏灯,而举灯的人是陈心。
陈心穿过黑暗,来到他们面前。
陈心也浑身shi透,一抹额前的汗水,笑道:“终于找到你们了,幸好来得不算晚。”
崇苏一手压着发狂的萧雪,偏头看他一眼:“你是谁?”
“我生于芙蓉塘,父母与祖辈生于河下村。”陈心说:“我的父母与小雪哥有缘,母亲不放心小雪哥,特让我来协助你们。”
陈心看着已全无人形的萧雪,叹一口气。他摊开手,灯缓缓从他手心飞出,飞向漆黑的天幕。
陈心眼望着灯飞进夜空,“这盏灯是师父当年给我的,可破臆障,除邪祟,帮助我们离开幻境回到现世。”
灯没入黑暗,漫天血红的光如被狠狠一震,像被撕开了封印一般,透出一个光点。光点越来越大,发出温柔的光芒,接着不断碎裂散开,变成漫天璀璨的星空,照亮这漆黑的世界。
星光之外,现实世界的大雨还在呼啸;星光里的洪水和红光却渐渐褪去了。
萧雪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天上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如神明抚去他一身血色,抽走他狂躁愤恨的灵魂,留一具空壳。
崇苏抱起他,站起身。陈心看着他们二人,四周俱是被摧毁殆尽的幻境碎片。
即使是幻境,这怨恨的力量也令人震颤。
“快到农历七月了。”
陈心低声如自言自语。再过几天,公历七月过,就是农历七月初一。
崇苏抱起萧雪,幻境在坍塌破碎,现实的世界正朝他们扑面而来。
崇苏留下一句:“多谢。”
大鱼和蛟龙飞来,化作两道光没入萧雪的手腕。崇苏则抱着萧雪,转瞬之间不见了身影。
十七
“崇苏……”
“别乱……跑……”
“等等……啊!”
“咚”一声,萧雪摔到地上,头撞到床沿。他疼得嗷一嗓子醒过来,一脸茫然。
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他被人抱起。萧雪晕头转向,转头看到崇苏,立刻抓住他:“崇苏?!”
崇苏被他抓着,顺势坐下来把他放回床上,抬手查看他撞红的额角。
“你有没有事?你吓死我了!”萧雪慌忙检查崇苏情况,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你怎么从水里上来的?你——你怎么可以就那样跳进江里?雨那么大,江水那么急,你怎么能——”
他吓得语无lun次,崇苏把他抱进怀里,声音低缓,带着一点温柔:“好了,我没事,放心。”
他的怀抱温暖真实,萧雪抓紧他的衣服,崇苏胸腔内传来的平稳心跳一点点抚平了他的情绪。他从慌乱和不安中慢慢平息下来。
他好像又做了噩梦,可梦一醒他就忘了。他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在崇苏的家里,他记得他跳下了江水……然后呢?
萧雪仍不肯松开崇苏,小孩一般紧抱着他,许久才抬头问:“你找到柳旺生了吗?”
崇苏任他缠着,慢慢抚摸他额角撞出的红肿:“找到了,送他去了医院。”
“你的水性也太好了……”
崇苏忽而道:“你明明怕水,怎么还跳下江?”
萧雪回想起自己绑着救生绳跳进江里的那一幕,只是想想仍心有余悸,害怕得腿都要打战。他埋在崇苏肩头闷声答:“当时情急……怕你出事。”
他终于放开崇苏,直起身,却看到崇苏的脖子侧边贴了块纱布。他马上紧张询问:“脖子怎么受伤了?”
崇苏答:“在水下被石子划了道口子,已经消毒处理过。”
“我就说水下太不安全了!你以后绝对不要再做那种事,绝对不可以!”萧雪着急生气,对崇苏强调:“真的太危险了,水性再好也不可以。”
崇苏很听话的样子:“好,以后再也不这样。饿不饿?给你煮饺子吃。”
他拆下萧雪手指上的纱布,检查他手上的伤口。萧雪迟钝地感到指尖的疼痛,他想起自己的伤从何而来,但脑海中的场景却始终离他很远,模糊而不真切。前因与后果断裂开来,令整件事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支离破碎,无从回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