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坐在会议室,她喜欢这间会议室胜于自己的办公室。
会议室有张宽如电影萤幕的单面镜,和一间资商用的密室相连。会议桌上放了一壶加了柠檬片的水,八只玻璃杯。和单面镜相对的墙面,装设两台六十吋的ye晶电视。
门外有人敲了门,跟着走进三位医师,其中两位是郑紫见过的杨柳和陆岗,以及一位年纪和他们差不多,戴着高度数眼镜的黄荣杰医师。
「跟我报告一下新收进来的个案情况吧。」徐曼问。
「个案a07的状况,我认为比较明朗。经过两週的团体和个别諮商,他和女人错综复杂的关係,我认为主要在于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长期託付给不同亲戚朋友照顾有关。按他的说法,早在初中就知道自己外表的魅力,可以让他在寂寞的时候,轻易得到异性的关怀。他的恋情一直很不稳定,在个别諮商的时候,谈到印象最深刻的一位朋友,发现他在高专曾跟一位导师的助教走得很近,那位学长是男性,但他谈及那位助教,对细节的描述很清楚,反而其他女性,他大多没有太深刻的印象。我们已经把他在团体那部份,让他有机会和更多的男同志互动,做为接下来观察的重点。」黄荣杰唸着他Jing简过的文稿,唸完后喜孜孜的望向徐曼,对自己的报告颇为满意。
徐曼没说什么,示意要下一个人继续报告。
「个案f06在团体中是一个很活跃的人,基本上不管安插在哪一个团体,她都会成为团体的核心人物。她不断的对团体内的其他来谈者宣扬自己在艺术方面的信念,尤其是捨弃外商公司工作,投身艺术的经歷。我注意到她在表达理念时,整个人的情绪特别兴奋,那种兴奋无视旁人投以钦羡、怀疑或反感等情绪,她沉浸在自我成就的喜悦中。嗯……大致是这样。」陆岗的报告草草收尾。
徐曼问:「你观察了一週,就得出这点结论?」
「理事长,据我目前的观察,个案f06是一位正常人。我的意思是,她并没有特别需要长期给予諮商或其他疗法的必要。」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Jing神疾患,你给我从ds第一页开始翻,我就不信翻不到任何一项能套在她身上的!」
「我以为我们的工作,是要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增加需要帮助的人。」陆岗低着头,不敢看徐曼,但他打从心底不同意徐曼的看法。
「陆医师,当初你会加入我们的团队,不就是抱着一片赤诚的心,想要了解增进家庭幸福的实验性治疗方法。怎么,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跟我泣诉,泣诉自己把老婆气跑,丢掉儿子抚养权的?你现在从事的工作,是你弥补过去最好的机会。」
「我很感谢理事长当初的提拔,但我不能做出违反专业的判断。」
徐曼很想斥责陆岗,可是她忍下来了,这是她能成功的特质之一,能忍。陆岗具有她需要的专业背景,还是个愿意说真话、勇于负责的汉子,徐曼压抑心中怒火,问杨柳说:「郑紫的表现如何,我很好奇她在对我们的研究有相当程度了解下,会对我们进行的疗法有何反应?」
「郑紫现在比较愿意跟团体中的其他来谈者对话,主要是老人跟小孩,她对年纪相仿的人,不论是同性或异性,似乎都有排斥感。」
「她有形成既定的交友圈了吗?」
「还很模糊,很难界定。就目前看来,我摸不清她到底适合与什么样的来谈者组成一个类家庭团体。」
「我们每週都请神父和外头的和尚来演讲,她有对任何一种宗教显示出兴趣吗?」
「郑紫都不排斥,但都只是试试,我想她还在停留寻找一个内心依靠的阶段。」
「还有呢?」
「大致就这么多,郑紫很少谈及自己的私事,她和他人说话,内容都在配合他人的话题。我想她缺乏对他人的信任感,而且就我们手上掌握的资料,她的经歷确实也不容易说出口,在现代社会,她从事的行业很有可能遭受他人严厉的批判。」
「她有提到任何关于亚麻律的事吗?」
「完全没有。我跟她谈过两次,关于过去在两性交往中的经验,她自己说在这方面看得很开,在我看来是趋近自我放弃程度的绝望。」
「好吧!再继续跟她谈看看。要知道,一个看起来最不需要别人关怀的人,往往就是内心深处最渴望被关怀,最渴望自己能够有所依赖的人。这种人的自尊心很强,自卑感也很强。为了避免自尊心受伤,避免自卑感被掀开,他们的壳很硬。爱就是全爱,不爱就是彻底决绝。」
徐曼能够管理底下的医师,在于她自己的专业背景,以及在社会打滚多年的歷练,她在没有学术圈保护的情况下,辩证她学到的教育心理学知识。
「善澄她好点了吗?」徐曼问。
杨柳说:「她的情况跟刚来的时候一样,每天泰半时间都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她只吃一点饼乾、喝一点水,不跟任何人说话。」
「重度忧鬱症?」
「应该是,幸好目前看来她没有自残或轻生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