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澄提到萧宇桐有一个很像《史奴比》中查理?布朗的习惯,她的床上有一条从小裹到大的毛巾。
她说给郑紫和亚麻律听的时候,郑紫哈哈笑了。亚麻律没有笑,反倒有点错愕,因为他印象中的查理?布朗身边没有毛巾,其实他连史奴比是黑是白都记不太清。
没有课的白天,亚麻律会在房间,阅读由善澄提供,萧宇桐记述的资料。
善澄特别交代,萧宇桐的纪录没有副本,务必妥善保存。所以亚麻律阅读的时候,连咖啡都不敢喝,就怕不小心在善澄细心收藏的纸本上留下咖啡渍。
亚麻律觉得这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工作,因为萧宇桐是一位非常仔细而执着的偷窥狂,他从资料对汪家人,比对自己家人还多。吃饭、睡觉、出门、返家等等汪家每个人的生活作息,甚至是每一次汪佳樱帮汪涛排遣性慾,汪涛从勃起到射Jing的时间,都有秒数以下一个小数点的纪录。
资料上有萧宇桐方正,且不失娟秀的字跡写下的心得与推理。亚麻律知道萧宇桐对黄达的公式不满意,可是他还没看到有任何比黄达的理论更超前的假设。萧宇桐让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他很可能在追问一个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
人能对任何人事物——包括自己——不满意,就算人事物本身无可挑剔。不满意是一种感觉,且不是一种纯然理性的,更容易受到情感层面的影响。
善澄积极的参与亚麻律的生活,郑紫的生活也无可避免的被牵涉进去,他们成为讨论更完美家庭组合公式的伙伴。
亚麻律跟学艺术的人接触不多,善澄有着艺术人的想像力与浪漫。发于真心,而非炫耀目的的高谈不着边际的看法。
当一个人的想法走进死胡同,不着边际的想法都会被迷茫的人们解读出带有真实性的希望。
连着几天晚上,亚麻律、郑紫和善澄一同出现在上海各处。地点有时选在善澄位于陕西南路的住处,一栋屋龄将近二十年的老大厦楼上,一间约莫六十坪米的单间。这是善澄拿父母给的零用钱,自己偷偷租的私密空间。
有时,他们会在熟门熟路的当地人所推荐,不会敲观光客竹槓的酒吧。
上海不像台北,随处可以在路上看到供行人休憩的长椅,公园到了晚上也不开放。有时,他们就在南京西路旁的长椅上,因为上海好似把所有放置于人行道的长椅,都安在繁华的南京西路一带,仅供属于这块地域的人们使用。
在上海度过第一个圣诞节之后,跨年这天,亚麻律一行人不想去南京路步行街凑热闹,那天所有在上海的本地人和游客都往江边挤,等着看跨年烟火和3d灯光秀。
南京西路一片沉寂,亚麻律一行人坐在南京西路,「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外头的长椅上,人手一瓶啤酒,讨论萧宇桐留下来的课题。
「家庭是个有很多可能性的单位,在巴黎,同居的男女经过一定时间,可以获得同居证,有同居证的伴侣可以享有几乎等同于夫妻的社会补助。他们身上不属于任何一种我们中国人所熟悉的典型家庭角色,可是他们组合的难道不算一个家吗?其实我一直跟宇桐说,我们要打破对传统家庭的看法,才有可能创造一个更完美的答案。你们看我一个人生活,追求灵性的生活,并不觉得身边少了家人、伴侣,就因此感到自己的生活有所缺乏。」
善澄认为任何过于明确的关係,都会限制一个人的自由,他是三人中中的自由主义者。
「你这说法太极端了,家庭还是有一定的功能和存在的必要性。你读三毛,三毛开口闭口就是『做自己』、『追求自由』、『一个人也很好』,结果呢?最后因为另一个人的离开而自杀。人生来就有群居的本性,离群索居不符合人性,我们要做的是对理论的修正,而不是捨弃。你要想在中国、香港、台湾,跟你有同样想法的人有多少?大多数人生于家庭,也想要和某个人建立一个家庭。你的看法是偷换概念,而我们要做的是以宇桐的预设为前提。」
亚麻律不是想法古板的人,但他习于用理智做为平衡感性思想与浪漫生活的砝码,紧随善澄的意见,提出较为中性的詮释。
「宇桐的视角建立在黄达的理论之上,他认为关键在于黄达所说的『个体差异』与『互补』,可同样是Jing神官能症,就有许多种类性。每一种类型呈现出来的样貌都不同。所以问题是不是被过度简化,可以用黄达一个人的研究成果做为评判的标准?其次,在评判上交给『专家』,但谁来监督这些专家?」
亚麻律能分辨出善澄的部份思想被萧宇桐的亡灵附身,不经意的在讨论中扮演萧宇桐的代言人。
郑紫不多话,她认同亚麻律的所有意见,就算不认同,她也会很快忘记。
听完大家的发言,亚麻律草草结论:「从差异到互补,中间有许许多多复杂的层次。」
亚麻律从逻辑上看,差异中包含互补性,故可以从互补推导出差异的存在。好比我们看到一对在工作上互补的伙伴,可以推出他们之间互补是因为各有所长。
可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