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头,这里就是快班那帮闲郭奉友的家。”
这里是东门城墙街的一处小巷,虽然挨着繁华的东作门大街,但这里却还是草屋为主,巷子里站满了街坊,见庞雨到来,都在指指点点的议论。
草屋里传来哭声,庞雨抬脚走了进去。里面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妇呜呜的哭着,有两个身穿皂隶服的快手正陪着她。打量一番屋中陈设,确实十分简陋,显然经济状况。
那受伤的郭奉友却看不出萎靡,斜躺在床上,正吃着一个衙役喂的包子,见到庞雨连忙要站起来,一动弹又呲牙咧嘴的停顿下来。
庞雨伸手阻止道,“你躺着休养,我是来看你的,不是来添乱的。”
两个衙役跟那老妇说道,“郭婶你别哭,这是咱们班头来看你了。”
老妇一下跪在地上,扶着庞雨的手哭道,“老身这命苦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身往后的日子咋过啊。”庞雨连忙扶起那老妇,“大娘别说不吉利的话,郭兄弟命大福大,定能过这一关。他当这快班的帮闲,是巡捕缉凶的,总有些危险之时,即便万一有不测,桐城快班帮大娘
你养老,庞某不会让奋勇之士寒心。”屋中几个衙役都看向庞雨,此时的衙役是没有保障的,如果捉拿凶嫌被杀,没有人给家中保底,所以民乱的时候官差跑个干净,是趋利避害的合理反应。现在庞雨给了一
个承诺,虽然他只是个班头,还不能代表官方信用,但也比以前有保障许多。那老妇略略放心,又哭着道,“往年生了四个娃,都是些短命的,就剩这一个幺儿了。带娃那个苦啊,他爹是个更夫,带这几个娃,白天黑夜的都是老身一个人,这幺儿打小不学个好,只爱跟他爹去打更,大点就常跟人打来打去,一向没个出息,街坊都看不起。去年他大哥死了,好容易懂点事,跟着官爷你们当个帮闲,还以为是正经事情
,哪知道还能伤着性命。”“郭兄弟做的就是正经事情。”庞雨转头看看郭奉友道,“他抓的是杀人凶犯,本班头亲眼所见,郭兄弟不惧凶险又心思缜密,不知救了多少无辜百姓,桐城的百姓都要感谢
他,以后出去抬头挺胸的,没人敢看不起你。”
老妇听了抹抹眼泪,“方才大夫来,说那汤药费怕是不少。”
郭奉友在床上怒道,“娘你跟班头说这个干啥。”庞雨对他摆摆手,摸出一个小包双手递给老妇,“一定找最好的跌打大夫来,郭兄弟是因公负伤,汤药费无论多少,都由庞某来出,绝不会让大娘你破费。养伤期间工食银
照发,这是本班头单独的一点心意,请大娘收下。”
那老妇倒也不推脱,赶忙收在怀中,还打开略略看了一下,看样子放心了许多。庞雨对着那两名衙役道,“你两人就在此处照料郭兄弟,大娘有啥不便的,你们就帮忙办了,汤药伤药的用了多少银子,记下来在快班领。还有记着那包扎伤口的布都要开
水煮过消毒,晾晒干了才能用。”
郭奉友突然微微抬头道,“某这次要是能活命,日后都跟着班头卖命了。”
庞雨点头安慰道,“郭兄弟安心养伤。”
从房中出来,庞雨对跟着的庞丁道,“帮我记下来,无论壮班快班,每日安排一个队长带两个手下过来看望。”
徐愣子在旁边抓头道,“壮班的队长都不识得这郭帮闲,派来看个甚。”
庞雨没有搭理徐愣子,背着手往巷口走去,“查客栈去。”
庞丁指指徐愣子低声道,“你要是懂,就该你当班头了。”
……
“本月店历!”
东作门通济客栈大堂,掌柜抬头看到庞雨带着几个官差站在柜前,连忙点头哈腰一番,接着在柜中翻找片刻,将一本册子递给庞雨。
这是今日庞雨查的第三家客栈,都在县前街往东作门的方向。庞雨接过翻开,今日已经正月十七,上面竟然只记录了二十来个人。
“为何只有这些许人?”
“官爷明鉴,本店住的大多都是些往来行商,大年期间都各自返家,从腊月二十五之后便少有人住了,一般都要到正月底,客人才又多些。”
“没有隐瞒的?”
“小人岂敢违逆快班官爷。”
庞雨嗯了一声,挨着看细细查看记录。明代对旅馆业的管理,要求记录投宿客人的姓名、人数、时间,记录在月历之上,桐城是要交给兵房查验,但实际上多年来没有严格执行。从上次光时亨来了之后,庞雨
留意到他说的谍探,快班便开始要求各客栈重新执行,由于施行不久,各个客栈多半也是敷衍了事。
“最近有没有北方口音客人投店?”
那掌柜愣了片刻后道,“记录中有,两个游方道士。”
“何处口音?”
“小人未去过他处,不知是何处口音。但大约是北方来的,这些游方道士游历各地,原本的口音已变了不少,很难听出原籍何处。”
庞雨停下指着记录中倒数第三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