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冰冷、空旷的房屋,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冷风。
亚伯回到图书馆时,维里正在睡觉。
他怀里抱着兰德尔的笔记,手边散落着翻开的《教廷历史》。亚伯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伸手把这些书捡起来,重新放好。
你回来了?一听见脚步声,维里就从梦中惊醒。
他甩甩头,从床上坐直:现在什么时间了?
傍晚,亚伯脱掉繁复的神官制服,你饿了吗?
不算很饿。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遇到什么了?维里抬起头,凝视亚伯的脸庞,是和我有关?
他敏锐地抓住亚伯心情低落的重点。
亚伯说:马上就要到洗礼的日子。
洗礼?维里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你是说教皇为信徒洗礼的节日?
嗯。亚伯说,到时候,你要和我一起去。
维里讶异:教皇打算在洗礼的时候,抹杀我吗?
亚伯沉默地点头。
他撩开袍子,屈腿靠着书架坐下。夕阳投在他的脸上,他的五官轮廓晦暗不明,一半都淹没在黄昏中。
维里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难言的悲伤。
他其实看不懂亚伯。
在兰德尔的记忆中,亚伯是个不爱学习的孩子。他长了一张讨喜的面孔,深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中,会泛起蜂蜜一样甜蜜的金黄色,就像他的笑容。
这些夜晚,维里会频繁地做梦。
梦到伊格纳斯,梦到他的童年,偶尔也会梦到过去的兰德尔。
或许用梦来形容并不准确,因为它们都是过去曾经发生的事情,是记忆。兰德尔的梦里有亚伯,从不学无术的孩子,蜕变成眼前这个俊秀沉稳的青年,维里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
联想到今天的猜测,维里对他们俩的认知更深一层。
这么出众的天赋,被迫在教堂中蹉跎数年。
想到这里,维里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亚伯,如果、如果未来你能离开教廷,你想做些什么?
亚伯轻声说:你那天不是问过我一次吗?
你想到答案了吗?
亚伯微微侧过头,看着夕阳中飞舞的灰尘:假如真能逃离教廷,那我想到处走走,看看圣城外是什么模样?
他顿了顿,说:你能给我讲讲吗?
维里怔忪,然后笑了笑:圣城外很美,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景色。你可以坐着列车,从格陵兰最北端,一直行驶到最南端,路上会有金黄的麦田、广袤的森林,还有巍峨的雪山和美丽的花田。
亚伯说:听着的确很美。虽然维里的形容词称不上优美,但他仍能勾勒出一幅幅图画。那是他日思夜想,也渴望看见的景色。
很快就到了洗礼的日子。
维里遵照亚伯的要求,更换神官制服。这天他有些不安,心情浮躁,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放轻松,亚伯安抚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按照我们计划来。
他们俩当天晚上便彻夜长谈,列出种种可能性。
维里丝毫不怀疑,那个接受洗礼的人会是自己。他几乎能把选中以后的事情勾画出来,如果他体内当真有主教的灵魂,那教皇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宣布,主教复活。
在圣城居住的这段日子,不论是从亚伯口中,还是从别的地方,维里都能感觉到信徒们对教皇的狂热崇拜。
他本以为主教被视作异端后,在圣城会是人人唾弃的待遇。没想到信徒们仍旧憧憬着这位主教。
也是,教皇不会一直让主教身上背负骂名。
堕落主教这个名字,早就在圣城内洗刷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3=
鸟笼
盛大的洗礼日,势必会迎来众人朝拜。
维里沉默着跟在亚伯身侧,就像一道影子。
他们穿越漫长的石道,耳边回荡着悠远的钟声,一群鸽子扑棱棱地飞上蓝天。维里忽然停住脚步,仰头看向那些成群结队的白鸽,脚下生根一般,许久没有动作。
亚伯奇怪道:你在看什么?
那些鸽子是教廷豢养?维里喃喃道。
亚伯也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雪白的鸽子扇动翅膀,从天边飞掠,看起来自由自在。
应该不是,亚伯摇头,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迁徙过来的。
信鸽都能识路,这么多年来,帝国都没能找到圣城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维里凝视着那些飞翔的鸽子,目光搜寻着其中一只异类。刚刚他似乎看见了一只雪白的鸟,比旁边的鸽子胖了一圈,腹部的羽毛还带着点灰色。
亚伯说:你很喜欢鸽子?
不是,维里收回视线,眼中浮现出零星笑意,只是看见那些鸽子里,有个长得很胖,一个顶三个。
啊?亚伯懵了。
洗礼在下午太阳最盛的时候举行,维里跟随人流涌进圣堂。在神官队伍中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