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六十一)
炙热的铁砂喷入了大汉的眼睛、鼻腔、口中,Jing壮汉子发出一声惨叫,撒手扔枪,用手捂住脸庞,居然还能支撑住身体,朝后退却。
赵良简突袭得手,迅疾跃步,冲前追打,使尽全力抡起钢鞭,迎面猛砸。
咔嚓一响闷响,钢鞭正正地砸在Jing壮汉子的额骨上,额骨在沉重的打击下,rou眼可见的凹陷了下去,冲击造成的剧烈脑震荡,让大汉失去了全部的思考和反应的能力。
赵良简一鞭打中,不再追击,身子一缩,退回镖局阵中。
两个持藤牌的趟子手上前一步,左右一夹,闭合横阵,将赵良简掩护在身后。
那Jing壮汉子此时仍旧木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头上密集的毛细血管纷纷爆裂,一道道鲜血将大汉的脑袋刹那间就染成了一个血葫芦。
由于颅内出血,那汉子的鼻孔中淌出两溜黑血,那汉子伸手抹了抹,但一切都是徒劳,鼻子里马上又有更多的血流了出来。
对面的赵良简此时已经抛掉钢鞭,手中换了一口朴刀,哈哈大笑道:“如何?此乃某家绝技,叫做,嗯,叫做这个……,叫做‘颜射’。”
大汉直愣愣的站着,咳嗽了下,艰难地道:“咳、咳,腌臜老狗,不讲……武德。”
说完,两眼一翻,硬邦邦的重重摔倒在地。
变起仓促,贼人一下尽皆呆了,那武阎罗最先醒悟,恼羞成怒,五雷暴跳,大吼道:“全伙杀出,尽数杀了,一个不留!”
武阎罗队中一个贼人立即吹出一声长长唿哨。
武阎罗转头看向路旁,只等埋伏的同伙杀出。
赵良简和刘畅听见贼人唿哨,知道贼人在呼叫伏兵,两人心中同时一紧,也一起扭头看向右侧的林中。
唿哨声中,路旁的林子中先是猝然飞起一只咯咯叫的野鸡,紧接着林中传出一声闷响,冒出一团白烟。
哨声余音散去,没有武阎罗期待的伏兵尽出,也没有赵良简盼望的廖三娘连珠枪响,
没有,什么都没有,现场瞬间陷入了尴尬而诡异的短暂沉默。
两方的众人互相看看,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都有些毛毛的,刘畅紧张的对赵良简道:“赵师兄,发生甚么事了?”
赵良简也茫然的摇了摇头。
片刻后,众人猛然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保镖和强盗。
所有人都如梦初醒一般,同时发一声喊,刀枪齐举,乱哄哄的冲撞在了一起。
林外赵良简呼喊,吆喝声起,勾起心事,霎时忆起十年刀风剑雨,想到临高,想到镖局。
对面树上枝头晃晃,一枚残叶无声摇落,望着残叶飘下,廖三娘竟有些痴了。
生死时刻,本不该分神,但心神动摇,心绪如决堤江河,不能自制。
广里居住,七年头上,廖三娘去了临高,第一次见火车,第一次见电报,第一次见邮局,第一次见银行。
那天她知道,镖局的路尽了。
小火车一节车皮顶几队镖车,运力骡队不能及。
银行通存通兑,汇通天下。
邮局物流货送,网点分布。
电报呼吸可达,千里如对面。
廖三娘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临高之行所见,虽难全部理解,却大感震撼。
淘汰镖局的不是火枪,是交通和通讯。
宋人用钢铁和枕木铺路,工程量几同开掘运河,竭耗国力民膏,是隋炀帝所为,是亡国之举。
宋人神奇,从钱里生出钱,从铁里生出铁,花的越多,赚的更多,车站一串串修起,成为盘活地方的节点,顺铁路淌过银水,滋润一方方水土,每个村子墙上都涂抹标语:要想富,先修路。
妇女会上,宋人首长们慷慨激昂,胀红着脸,喷着rou眼可见的唾沫星子,大声憧憬着工业时代的黎明,他们说:铁的路,铺满了临高,也终将铺遍全国。
满清入关,改朝换代,社会的稳定带来人口增长,市场扩大促进商业发展,晋商票号兴起,大量现银流通,成就清代陕西的金融中心地位。
依托票号,镖局原本还有二百多年的好时光。
宋人到来,改变了一切,加速了镖局及一众传统产业的消亡。
原本历史,镖局消亡后,部分从业者转行经营大车店,残喘数十年。
广东的起威,也在努力适应新形势,改制保安公司,兼营车行、连锁酒店,与旧历史镖局的大车店不谋而合,殊途同归,显现出历史强大的惯性。
未来二十年,不是改朝换代,是制度更替、技术跃迁、思想革新的复合变革,是改天换日。
封建社会小作坊式企业、传统经营模式会被新形态行业取代,以镖局为代表的许多旧行业,将沦为这场翻天覆地革命的牺牲品,短暂存在后,化为史海中一粒沉沙。
赵良简用白话喊路。
镖师可以跟绿林强盗比武,跟强盗讲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