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样说起“老宁”,下头的人略微肃容,也稍稍的松了一口气,楼舒婉扫了一眼,将话题转到其它地方。
这是极为成熟的政治手腕。
对方过得片刻也笑了笑。
“没有说笑,我这侄子真有钱,开价也大方,这便是年少多金嘛,看着人品也可以。”她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扶着本子,盯着笑了笑,随后盖了起来,转瞬间收敛笑容摇了摇头,“到了下午,麻烦岑大人把这些开价,摔到对面那帮人脸上。”
“是。”岑姓官员点了点头,随后,“……是真的扔吗?”
这些讯息轮流过来,待到聊完,也差不多过了一个多时辰,楼舒婉匆匆扒完已然冷掉的几口饭,方才说起下午的两件要事。
北上开发太原,是极有进取心也极有风险的一件事,一般情况下,只有最激进的投机者才会选择参与,这样的背景下,邹旭的主动示好给了晋地一些宣传的方便,与此同时,女相忽然做出要与金国谈判的决定,则给众人吃了一颗更为踏实的定心丸。
与邹旭队伍谈判的官员如今属于晋地户部,这是楼舒婉的直属管辖部门,对方的话语也比较轻松一点,说了过程,将本子递给楼舒婉。楼舒婉挥手让对方坐下吃饭的动作中看了一眼,筷子都差点掉下来了。
众人起身应诺。
“……懂了,卑职会看着办的。不过根据我和于大人的看法,火器与小苍河,恐怕都是邹旭的漫天要价,真到落地还钱,关中和潼关方面的利益,好像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
“……无论如何,按老宁上个月来信上说的,邹旭这个人,相持能力很强,跟他谈判,要做好多绕圈子的准备。长安和潼关方向的想法,熬、熬到他们主动要,看看他们有多想……另外,如果真觉得有什么不对,本子也好,凳子也行,直接扔到他们脸上,就说我生气了,让邹旭亲自来跟我谢罪,否则不要再谈,晋地不是非他们不可。”
楼舒婉抬起头,像是有些费解地看着他。
办法……跟之前一样,大部分当然是我们想要卖的,但总有几个,我们接受不了……这中间,事关火器的,我和于大人商量了一下,有六到七项,西北那边,小苍河也是其中一项……而且跟火器有关的几个项目,邹旭那边有过暗示,表示如果我们能偷偷拿出来,他们能给的价格很高……”
“……火器的事情,小苍河的归属,是西南那位的底线,没得谈,也不能谈。晋地今天的这口松缓气,是到西南求爷爷告奶奶跪回来的,如今翅膀还没硬,引着我们去欺师灭祖,往人脸上扇耳光,你问问他们,邹旭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是真不懂这个道理,还是啰啰嗦嗦婆婆妈妈,一天到晚的跟咱们绕圈子。”
过去金国与晋地深仇大恨,女相在抗金的过程里也表现出了极为激进的态度,在她做出将威胜付之一炬的事情后,许多绥靖的想法,一般人是不敢首先说出口的,但在目前的局势下,考虑到之前一个月不断流传的女真新君上位、权力斗争、西府失势的传言,许多人便认为,
“喔,姓邹的出这么多……”
晋地与邹旭的谈判,如今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但至少对晋地开发太原的宣传影响已经开始折现,如今各种士绅、大商贾的合作意向在汇集,针对太原、西北的大量物资在调动,与乱师的合作每一天都在沟通协调,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事务,每一天的报告,都会有一个大概。
略微沉默了片刻。
“……这件事情,我和于大人有商量,老实说,他给的这些价格,确实让人动心,今年的几项打算都是无底洞……而且邹旭那边说了,他们是草创之初,与各方交易,名声最重要,因此偷偷交易,不至于拿捏我们,但当然,我们当时便拒绝了,只是上头的这些开价,我觉得楼相应该看一看……”
“楼相说笑了。”
“……啊?”
“……也是应有之义。”楼舒婉一面吃东西一面道,“西北不光是晋地的屏障,也连接整个中原,他和戴梦微只要没瞎,都会视关中为腹心要害,如今潼关、长安都算是在我们手上,他和老戴才杀了刘光世不久,还在清理旧账,根基未稳,只能跟我们协商,这件事他上次来也提过……其实我还没完全想好。”
“……与女真人修好谈判的事情,卢澄那边已经准备妥当,明日将启程北上,这件事不管有没有效果,诸位大力宣传。另外,华夏军从梁山那边过来的使者,下午会抵达威胜,来的人不算多,但东门那边锣鼓鞭炮都准备好了,华夏军全力支持我们对太原的重建,这件事的风,你们有空也放一放。”
“把我卖了吧……”
饭后不久,预备出使金国的使者卢澄便领着几名副手过来见了楼舒婉。这是晋地辩才无碍、应变能力极强的一名中年官员,他要出使金国的消息,在威胜周围,也已经传了几日了。
“我们大概估算了一下,得了刘光世、尹纵、陈时权这些人的家当,能拿出这些来,倒也不出奇,毕竟有许多是货物交割,而我们这边……也确实缺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