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上海的炮火声没有断过。
学校的课时断时续,我暂时搬回了宋公馆,可是总也睡不踏实,半夜惊醒,常常能听到轰炸机飞来飞去的声音,一切似乎都糟得不能再糟了。
伯父伯母感念魏岩冒死救我,居然要收他当干儿子,攀亲带故的,我也没有告诉他们魏岩的秘密,毕竟以伯父的态度,只要魏岩不犯原则性错误,有些东西他可以选择性忽视。至于我,只要心里的正义感还在作祟,和魏岩的冷战就不会停止,除了日常的应答,彼此的交流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闭锁在家,我只能靠着报纸获取信息。日本连日的增兵,给了上海甚至南京很大的压力,国军在前线奋勇抗敌的时候,南京方面却宣布迁都,全然没有战胜的信心。与此同时,爱国商户募集大批钱粮声援杭日,各路援军从各处赶来,双方战况激烈,谁胜谁负也成了未知之数。
战争的影响,不只是浮于表面的,正当我看着一篇篇振奋人心的报道时,伯父的信托公司却出了大事。
“伯韬,你怎么了?伯韬!”楼下传来张毓敏惊慌失措的声音。
难道伯父出了什么事?我急忙冲下楼,却见伯父虚弱地倚在伯母大腿上。
“魏岩你,你再说一遍”宋伯韬捂着心口,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看着站在一边的魏岩,我心中的疑虑又生,莫非他真的对宋家,对伯父出手了?
“魏岩,你做什么!伯父怎么了?”
张毓敏帮宋伯韬顺气,朝我摇头道:“平舒,魏岩没做什么,是你伯父的信托公司出了事。”
“这仗一天不结束,地价就不会止跌,再这样下去,公司怕是撑不下去了。”魏岩丧气地说出了实情。
原来,日寇进攻上海后,本地的公债和地价暴跌,地产业遭到重挫,而伯父公司投资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地产,形势不容乐观。
“天,天要亡我,半生心血,难道都要付诸东流了吗?”宋伯韬脸色发紫,瞪着眼睛大口喘气。
张毓敏见状,忙叫我拿药:“快,平舒,快去拿药,那边第二层抽屉里的棕色瓶子!”
我不敢有半分耽搁,拿了药就想喂给伯父,不料手一抖还撒了半瓶。
“平舒,我来帮你。”魏岩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伸手过来稳住我,按着我那颤抖的双手给宋伯韬喂药。
盯着宋伯韬的脸色,我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心里暗暗祈祷药丸快起“速效救心”的作用。
“魏岩,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张毓敏怕是从未遇到这种事,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
“去医院吧,送伯父去医院!”我不知道伯母有什么好犹豫的,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魏岩皱了皱眉,摇头否定我:“不行,义父的身体不能再经受路途颠簸了,我去外面请大夫,你们先稳住他。”
窗外又有轰炸机呼啸而过,震得玻璃巨响,也给上海的天空蒙上了一层恐怖的Yin影。
“太太,你们不要紧吧?我出去瞧了一眼,那日本鬼子又来了,好几架飞机飞来飞去,怪吓人的!”为了躲避战乱,宋公馆的下人大多自动请辞,赵妈是为数不多愿意留下的。
“赵妈,伯父眼下不大好。”听着那些刺耳的响声,我缓缓垂下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爷怎么了?这哎呀我去找王管家。”赵妈拍了拍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张毓敏抚着宋伯韬的脸,无力地对魏岩说道:“魏岩,就按照你说的办,在外千万小心,老爷的命可指着你呢!”
“我一定回来。”魏岩立下军令状,披了件衣服就要出门。
饶是心存芥蒂,我也知道自己误会魏岩良多,追着他到门口,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平舒,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魏岩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义父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不会看着他去死”魏岩以为我又要横生枝节。
“一定,活着回来。”我打断了他的解释,嘱咐道。
魏岩颔首,拍着我的手要我安心,“等我回来。”
伯父倒下了,魏岩出门了,眼下是宋公馆最孤立无援的时刻。
赵妈和王管家将昏睡的伯父抬进了卧室,伯母屏退他人,和我一起守着,不停地掩面拭泪。
经此一事,我隐约嗅到了大厦将倾的危机,但又无法预测走向,因为原书后半段压根没提到宋家,难道宋家真的会和书里一样,被历史淹没吗?
“平舒,唉,你也看到了,眼下咱们宋家内忧外患,你伯父又倒下了,实在是雪上加霜有件事呢,伯父伯母一直没告诉你真相,现在也该是时候了。”张毓敏擦干眼泪,将我的手放到伯父的手上。
我不解其意,只耐心听着。
“其实其实伯父伯母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是我们的小女儿,平舒。”张毓敏的话有如平地惊雷,“当年,我们也是没办法,算命先生说了,伯韬和我命里无子,生下来也养不大,你的两个哥哥便是如此,我们担心你也这样,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