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让满朝文武止了声。
半响他们反应过来,这让他们闭嘴的国舅爷可是当事人啊,哪里来的资格!
有人不满,正要发声。
谢昀道:“朕非画中人,这画中人至始至终是沈辞,朕的舅舅,大梁的沈辞将军。”
一句惊起惊涛骇浪。
国舅爷抿唇,看着谢昀,脑中已经在思索着如何趁混乱时带着雁回逃离皇宫。
谢昀对殿下汉白玉地砖上的众人议论置若未闻,他缓缓启唇道:“朕以凉德缵继大统,意于天下更新,用换祖宗之旧。然,先帝与郦王苟且欲传位郦王,先是勾结蛮夷陷害沈辞投敌,不惜令二皇子命丧大漠,不惜令镇国大将军战死沙场,其行为实乃发指。朕自诩明君,以大梁为重,为保民心为保军心,为了所谓的君威,欲将先帝恶行永埋地下,是朕之罪一也。”
雁回一愣。
不仅仅是雁回,所有人都噤了声。
谢昀这是在念——罪己诏!
太后的脸色已经苍白了,几乎站立不住,最后还是雁回扶住了她。
“为掩饰先帝恶行,朕倚任非人,专宠妖妃,逼其谋反,妄想一石二鸟,一为沈将军洗去罪名,二为嫁祸先帝恶行,是朕之罪一也。朕恶心先帝德行,亲自御驾出征,只为引郦王余孽,给其刺杀机会名正言顺砸了郦王陵,是朕之罪一也。朕诸事太过,岂滥不经,是朕之罪一也。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
谢昀从未这般轻松过,长久以来堵在他心口的巨石终于坍塌。
“朕愿放雁回与沈辞离去,皆是偿还先帝与太后罪孽!雁回与沈辞心有相应,先帝与太后为一己私欲拆散有情人十余年,朕心中难堪。若非如此,朕必不会让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身在其位必谋其职,尔有善,朕弗敢蔽,罪当朕躬,弗敢自赦,其尔万方有罪,在予朕一人。今朕痛定思痛,书这罪己诏,何其后果朕已明了。蛮夷对大梁虎视眈眈,必趁此机会sao扰我国边疆,幸而‘战神’健在,朕恳请沈辞将军、雁来将军横扫踏平蛮夷!”【注:引用于崇祯皇帝、顺治皇帝、商汤《罪己诏》】
谢昀很清楚后果,可他也想明白了,人做错了事便得担着。
他看了看国舅爷与雁来:“沈卿雁卿,你们可愿?”
国舅爷望着谢昀,他心中所有情绪都密密麻麻地攀上了心头。他所言不假,舅舅疼外甥,其实还漏了一句话,他一直知晓外甥亦是尊敬舅舅的。
他一掀前襟,跪得端端正正。
这是国舅爷第五跪。
“末将为大梁为圣上万死不辞!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句,雁来也加进来:“末将为大梁为圣上万死不辞!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三句,文武百官齐声高呼,
“臣等愿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雁回眼睛进了砂砾,她揉着红了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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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昀四年,皇帝颁《罪己诏》自罚禁足半年。
同年,沈辞大将军封为镇国大将军与骠骑大将军出兵蛮夷。
后来那茶肆间的说书先生唱讲:要说那镇国、骠骑二将出兵蛮夷那日,送行队伍绵延百里,大梁二将一出城,那镇国大将军便回头朝京都城门大呼。
一拍醒目。
说书先生道:镇国大将军对皇后娘娘道,‘前夫去建功立业了,先委屈娘子照顾我那外甥儿,等我回来必定三书六礼十里红妆相聘!’皇后那是一个感动啊,不仅仅是皇后,我大梁百姓何人不为这对苦鸳鸯感动,只愿大梁二将早日踏平蛮夷,快些回来娶皇后娘娘才是!
雁回在座下听着,惊絮笑道:“这说书先生说的不全,娘娘当日根本就没哭。”
那日,雁回站在城墙上,看着意气风华的国舅爷。
她好久好久没见这般肆意的国舅爷了,一时竟失了神,等她回过神,那人已经走远。
雁回饮啜一口茶:“段氏姊弟的病情如何了,可还撑得到沈辞回来?”
惊絮道:“今儿早上才得到消息,国舅爷连夺蛮夷两座城,依着这速度,那姊弟应是撑得到的。”
雁回放下茶盏:“叫陆安去看着,段楚秋还不能死,我要她看着沈辞赠我十里红妆。”
惊絮道:“当是如此。”
正说着,朱公公寻来了,他穿着寻常百姓装束,终于见到了雁回,差点喜极而泣,忙上前压低嗓音道:“娘娘,老奴可寻到您了。那国舅爷久不等您的回信,竟书了一封给了圣上,气得圣上将整个养心殿摔了。”
雁回一愣:“沈辞写什么了?”
朱公公吸气吐气,反反复复。
【心肝外甥儿:
舅舅不在的这段时间,不准肖想你的舅母!另,作为外甥儿当是督促舅母常回舅舅的信。
舅舅一切都好,只是格外想念你舅母。
勿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