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朝是在六岁遇见长冬的。
那时的他,又皮又熊,标准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打了就迟一天再揭。
不畏疼痛,不惧训斥,什么都敢干。
那些梳着辫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向来是他的欺负对象——揪头发或者扯衣领皆是家常便饭。
直到他被带去长冬家做客。
因为父母的三令五申而憋屈不已的怀朝把长冬拽进花园,凶巴巴的放了狠话。
“你长的真丑。”
“我讨厌你。”
五官秀美的女孩眨巴着大眼睛,面露困惑。
——她肯定会被我吓哭的。
怀朝不禁洋洋得意。
然而——
“没关系。”
女孩扬起唇角,笑容如蜂蜜一般甜:“你很好看。我很喜欢你。”
——她做出了不含带任何危机感的发言。
怀朝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他滋着牙,充满嫌恶的将长冬从头批评到脚,用上了所有的、能想象出的狠毒话语,力图把女孩骂得泪眼汪汪。
“那个……”
长冬打断了他的唾骂,nai声nai气的说道:“你的嗓子已经哑了。休息一下再继续吧?”
“我不会逃跑的。”
——这是蔑视!是羞辱!是宣战!
怀朝愤怒万分,狠狠的推倒了长冬。
女孩猝不及防的摔在地上,左胳膊被旁边的玫瑰丛扎得血迹斑斑,硬生生疼出了眼泪。
她默默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然后讶异的发现身前的熊孩子被自己的伤吓懵了,脸色苍白如纸,惊惶rou眼可见。
于是长冬忍住泪水,努力的挤出一抹笑。
“我没事的。”
她的眼眸宛如涓流,声音又细又软,气息纯净得像是幼鹿。
女孩伸出完好的手,揉了揉怀朝的头发。
“不要害怕。”
“我一点都不痛。”
——骗人。
与那双透澈的、盈着珍珠似的泪光的眸子对视,被那抹灿烂又漂亮的笑容所安抚——
怀朝忽然意识到:一切都错了。
他受了骂,挨了罚,老老实实的和长冬一起养伤,不再为了把天捅破而奋斗。
——看着玫瑰刺破肌肤的那刻起。
怀朝从无恶不作的巨龙,变成了恪尽职守的骑士。
来电铃声吵个不停。
青年将脸埋在枕头里,闭着眼摸到手机,凭直觉按下接听键:“说。”
语气冷得堪比南极圈。
“……咳。”
“你的转学手续我已经办好了!详细的资料我会发进你的邮箱!”
来电人一气呵成的汇报完,便果断的挂断了通讯。
有起床气的暴躁老哥·怀朝:……
行吧。
算你跑得快。
他费力的撑开眼皮,瞥了下手机屏幕。
——早上十点半。
阿冬一般八点起床。长旭挤出了三天的时间照顾她,今天肯定被逮回公司了。
……不能再睡了。
青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掀开毯子,下了床。
他原本不打算回国的。
收到长冬订婚的消息后,就狼狈的逃往国外,怀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隔绝了与少女有关的资讯。
结果——
『怀哥,她坠楼了。』
看见这行字时,他的手都在抖,恐惧和悔恨淹没了他的思绪,泪腺自发的开始运作。
模糊了令他手足无措的现实。
他不敢想象,自己守护了十多年的人,会以何种姿态逝去。
万幸。
长冬苏醒过来了。
怀朝垂下眼帘,洗干净唇边的泡沫,轻呼了口气。
——我不会再放手了。
他想。
赶到长家主宅时,室内空无一人。
餐桌上贴了张便利贴:
我去公园透透气。
——长冬留。
怀朝陷入了沉默。
一个行动不便,记忆全失,还特别容易忽悠的美貌少女,独自出门透气。
……是想体验一百种死法吗。
他面无表情的离开别墅,按捺着素质十二连的冲动,搜寻起附近的公园。
半小时后,他找到了目标。
少女坐在木制的长椅上,神色安然。
雪白的鸽子小心翼翼的蹦向她,踩着她的鞋腾跃而起;喷泉旁站着垂首许愿的人;流浪歌手抱着把木吉他,随性的哼着歌……
她的额头上绑着绷带,乌黑的长发被编成辫子,留下几缕落于颊边,勾勒出优美的脸型。
琥珀色的眸子水润而清透,极为动人。
阳光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