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确定。”邵羽同样是个有点悲观的人,“他从来没做过自己想做的事,他从来没有进行过什么选择,每一步都像是被逼无奈。那么,他连选择生死的权利都没有么?这难道不是他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一个人选择生还是选择死,不是他人可以评论的,因为他人不能明白那种心情。我不知道……我有资格替他选择、强迫他怎么样么?就像某种宗教一样,禁止人的自杀,这难道就是更人道的?为什么他一定要自然死去,不能就此解脱重头再来?”
“不对……”谢思清反复地说着,“不对……”
“他没有抑郁症。”邵羽继续说道,“他很清醒,知道选择死亡意味什么——告别所有熟悉的人和感情,还有旧的经历,同时拒绝邂逅将来的人和感情,以及新的经历,换句话说,放弃所有希望。”
“不对……”谢思清还是喃喃道,“不对……”
“也许是吧。”邵羽那边笑了一声,“可能为了救你,我并不希望他改变主意,刚才那些话全都是为了我的自私开脱。”
“……然后呢?”谢思清问。
“然后……其实是他认识冯医生。尧舜禹父亲的朋友是冯医生同学,曾介绍他为尧舜禹看过次病,尧舜禹的父亲请客答谢之时他们两个同学叙旧喝得很醉,无意中说他认为自己可以……”
“……做脑移植?”谢思清感到呼吸都是件很困难的事。
“那倒不是。”邵羽否定了这答案,“脑移植太复杂,神经极其复杂,他不认为十年之内有人可以做到这个。”
“那是……?”
“可以算是记忆移植……具体我并不太明白。”邵羽解释了下,“简单来讲,他破解了短期记忆从海马体中转移到大脑皮层其他部位变成长期记忆的途径和方式,以及这些长期记忆在使用时是如何被提取和回置的。脑内信息通过电流传导,所以,他通过刺激储存长期记忆的部位,让信息被提取出来,通过人工的神经元突触来接收。然后,他再模仿短期记忆被转移出来形成长期记忆的过程,在深度睡眠中将信息传输到储存长期记忆的大脑皮层当中,这一过程似乎是与下丘脑有关?我也不很清楚。冯医生他是个疯子,为了破解人脑秘密,在给病人开颅手术之时多次进行记忆方面的相关实验。到了后来……蠢蠢欲动地想要试验他想象中的记忆移植,你和尧舜禹,是他一直都在渴望的人……听了他介绍后,我说可以,我来做这件事,只要你有机会活。”
“……那么,”谢思清问,“他为什么自杀?”
“我想……在你之后,这三年中,他又对其他人进行过手术了,并且越来越对这技术感到了畏惧。”
“……”
“你记得吗?我们曾经讨论是什么决定了一个人是他本身?心脏?还是大脑?当时你认为是记忆。现在人体似乎什么都可以换,血ye、器官……你说,即使身体换了,只要记忆还在,你就仍然是你……即使将来人类可以像科幻电影中一样可以随时分解并在另外一处经由人工细胞组成新的身体,只要记忆没有损毁,就不会是另外的人。”
“可是,可是……”想了一下,谢思清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如果我只有三个月可活,为什么我完全没印象?”
“那段记忆没有植入。”邵羽声音还是很温柔,“只要在你浅眠之中唤起你的那段记忆,观察脑内反应,然后再将那段去掉就可以了。就算你没浅眠而是醒着接受刺激,这些也是短期记忆,不会一起被移植的。”
谢思清很清楚,自己尸体被发现时算挺惨的,头部还有心脏被破坏了,原来一切都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尸检之时并未发现异常。
“果然……”谢思清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是你杀死了我。”
“是我打你打晕,从后门送出去,尧舜禹等在那,带到冯医生那……本来并没想到会有其他人来,但是已经约好就还是动手了……手术完成之后尸体都是我处理的。”
“池文越参与了吗?”
“没有。”邵羽回答,“当时他不知情。”
“……”
“你被确诊患病,第一个告诉的人是他。”
“因为他是公司老板,需要计划以后的事。”
“嗯。”邵羽似乎并不在意,“我只是替他解释下。你说不会让我知道,但我自己看了出来……而池文越依然以为我不清楚,所以在那次同性恋的事发生之后,他借题发挥,让我误解你和他站在了一边,希望这几个月我对你的感情可以淡化一些。”
“……”
“所以你上辈子并不算看错人。”
“……你,”谢思清不知该有什么反应:“你还真是很敢干啊。”
邵羽笑了:“谢导……只要你可以活,继续你的梦想,我什么都能做。”
“所以,”谢思清不敢相信地问,“你……从拍广告第一天起,就知道我是谢思清……?”
“当然……”邵羽又笑了笑,“因为一切都是我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