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衍尘把抱着那只灰色的小猫，橘子趴在顾知远怀里，挣扎着要扑到许衍尘身上。
顾知远只能摁住它的脑袋。
这吃里爬外的家伙。
出了宠物店，顾知远忍不住问：“你买猫了？”
许衍尘逗了逗怀里的猫：“垃圾桶边捡的。”
顾知远没说话了，摁着橘子，橘子张嘴，对着顾知远的手腕，想一口咬下去，抬头就看见许衍尘瞪着它。
橘子瑟瑟发抖。
耷拉着脑袋缩回去。
许衍尘把他送回学校，自己去了研究所。
顾知远坐在实验室里，橘子正在门口跑来跑去。
他拿着试管，手顿在半空中：我要干什么来着？
然后皱着眉头把试管和烧杯放回去，今天这实验是没法做了。
他脱下那一身白大褂，穿上那件黑色外套，锁好实验室的门，再把橘子抱起来，准备回家。
算起来，这个月他还没回过家。
他打了通电话给常云，告诉她今晚自己会回家，记得给他留门。
然后随手给张天发了条微信。
—他回来了。
张天正在吃火锅，看到这条消息，手机差点掉锅里。
—我cao！谁谁谁……是我想的那个谁吗！
顾知远抱着橘子，出了校门。
—嗯。
他打了辆车，说了地址后，直接靠着车窗睡着了，橘子看他睡了，也趴他怀里睡着了。
司机头一次见这一人一猫睡得这么死，于是偷偷关掉了车里的摇滚音乐。
静悄悄的。
一切都静悄悄的。
顾知远回到家后，坐在沙发上，老同志拿着一本书拍他头：“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他被拍了一掌，可能一下子把他拍回了15岁，他像以前一样跟老同志顶嘴：“怎么了我就不回来，气死你，哼。”
跟个小鼓包一样。
顾建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二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你才幼稚。”顾知远嘟囔了一句。
有那么一瞬间，顾建国甚至以为他们回到了从前。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高兴？”顾建国坐到他旁边。
顾知远一愣：“我……”
想了想，还是释怀了，毕竟这么多年，也该好好谈谈了。
“我今天看到他了。”顾知远合上手里的书，没去看顾建国，“今天杨老师带我出去跟人吃饭，刚好对方就是他。”
顾建国僵了僵：“不许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顾知远转过头来，正视着他：“几年了？六年了吧，六年时间，你还是没改变你的看法吗？”
顾建国把手里的书放到桌上：“没有。”
“为什么？”
顾建国很严肃：“我还是那句话，伤风败俗。”
顾知远自嘲地笑了笑：“伤风败俗？你所谓的伤风败俗到底是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两个都是男的，所以伤风败俗？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顾建国说：“所以你还是要跟他在一起？”
顾知远看着他，看了很久：“是。”
他眼里带着可怕的坚定。
顾建国看着他：“不行。”
“为什么不行？互相喜欢，在一起了，有错吗？”
“没错，可是……”
“那既然没错，就没有什么可是的了，你总跟我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是时间长了，我发现，我心里的藏着的东西一样都没少，只是我不提了，”顾知远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有些东西我不提了，不代表我就忘了，不记得了，比如说，我还是爱他，从未改变过……就算是六年，十六年，二十六年，也不会变。”
顾建国看着他眼里的星光，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苍老了好多：“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同性恋，说你坏话吗？”
“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这场争辩就此结束，最终顾建国什么也没说，回了卧室。
顾知远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有些落寞。
自己好像许多年，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父亲了。
“爸，”顾知远叫住他，“晚安。”
顾建国似乎是哭了，转过头抹了把脸，再没好气地说道：“切，你不回来我早就睡了。”
那场自六年前打响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结束，终止在这一句话。
顾知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微信，随手点开了跟许衍尘的对话框。
最后一次对话是在六年前。
赵月知道他俩关系的那天。
顾知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笨拙地打字，打了长长的一句后又删除，像个刚接触手机的智障小孩一样。
那个“k”给他发了条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