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叩见皇上。”
李肆很是高兴地着人给他上座:“沈爱卿起来吧。这六年远离京城,可还有收获。”
沈秦筝:“微臣在永州待得久了,如今看了京城的现状,才知道皇上当年的用意。皇上有心让我远离那时的漩涡,这份爱护臣的心意微臣实在感动不已。”
李肆:“可还怪罪朕?”
沈秦筝惶恐道:“当年都是因为微臣cao之过急,因此才酿成大错,微臣惶恐尚且来不及,万不敢怪罪皇上。”
李肆点点头,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你能理解朕的苦心,朕很是欣慰啊。这一次正好也因着韩阁老提起此事,朕才找到了哥由头把你提回来。天子不好当啊,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有言官武将的眼睛盯着,哪里能任性妄为呢?”
沈秦筝顺坡而下,波澜不惊地拍马屁道:“皇上纵有万难却依然体恤百官,是朝廷之福。”
李肆发现自己这亲信尽管远离京城这么久,说话言辞却依然让他很舒服,心里最后那一点芥蒂也湮灭于无声之中。
“吏部考功司给定了个户科给事中,你姑且先待在那儿,等什么时候合适了再往上走。同你一同进来的李義载李爱卿也是朕的臂膀,你二人要好好协同才是。”
“是。”
“如今朝廷上新旧交替,正是用人之际。户部尚书这几年也很是愁苦,三天两头往朕这儿要人,你说朕有什么办法?他提的那些人全都是跟世家门阀们的纨绔,还以为朕什么也不知道。户部掌管着天下民政,可是朕的一块心病。明年户部要进不少人,你身为户科给事中,监察着户部诸事,可要仔细着点。”
他一棒一甜枣地顺嘴抱怨了几句,正好想起来什么,于是也就顺嘴说了:“近年来国库始终不见充裕,四方军费花销又极大。我朝节度使这些将军们本来就有封地,再加上他们又有生杀赏罚升降之权,朕想着……”
他卖了个关子,抬起眼皮儿看了沈秦筝一眼,然后放缓了语气道:“明年开始缩减些军费,诸藩王的封地也该退些出来缓解民生。爱卿意下如何啊?”
沈秦筝跟章和皇帝打交道打得太久,他当然知道李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父亲沈寒溪可就是一方重兵,而秦国公府正是一方诸侯。他心想:想必我那位大伯心里的气定然还没出出去吧。
沈秦筝先是打了个官腔:“国库吃紧,各藩王诸侯如今都在京中,最远的也过就在太原府,各地军队常年开支甚大,将军诸侯们退一点出来,此时为国分忧本就是臣下们的分内之事,想来也不打紧。”
李肆直截了当的问道:“朔方节度使今年回京吗?”
沈秦筝顿了一顿,道:“父亲前几日的家书,说过几日回京述职后,待到正月十五后再走。”
李肆仿佛是知道一般,并不意外的点点头:“那就正好。今年就请沈将军上一道折子,过年就在家里准备此事吧。”
李肆直接没有给沈秦筝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此事我知道难为,但若是从朔方下手,此事便能大大降低难度,还要请爱卿多多斡旋了。待事成,爱卿正好也借着这个由头,帮朕把户部完全捏在手里,为朕所用。”
缩减军费与削藩,哪一项不是得罪人的差事。
李肆以仕途为要挟,逼着沈寒溪主动开口,这样就能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办成此事。但是这样以来,将军府就会成为其他总兵和藩王的众矢之的。
沈秦筝在心里嘲讽道:六年已过,他依旧是这样。
全然不考虑手下棋子的处境。
六年前也是如此,他任凭着新旧两党势同水火,却始终隔岸观火,不曾出手。直到最后眼见着新党节节败退,这才把他推出来挡了世家的怒火。
沈秦筝心里门儿清,但是嘲讽归嘲讽,他却不得不应下此事。
沈寒溪愿不愿意出来当这个出头鸟还两说,但是沈秦筝若还想要在朝中立足,就必须得应下这门棘手的差事。
他刚回来,六年前的人情与根基现在都不知还作不作数,现在只有皇帝一条稻草,倘若此事办砸,那朝廷恐怕就真的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而一旦他出事,沈寒溪必然首当其冲。秦国公府可能会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施以援手,但沈秦筝觉得依照着沈寒溪的心性,他觉得届时沈寒溪可能更希望挂印辞官而去。
沈寒溪那样的将才,不在战场上扬名立万却因为他而寂寂无名的辞官而去,这是沈秦筝所不能忍受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在几个来回中,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于是什么也没有多说,只答:“微臣一定尽心竭力办成此事。”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李肆通体舒畅,连语调都轻快了不少。
他懒洋洋地开口:“我听说沈爱卿今早一大早才赶回京城,想必还没来得及用午饭,在宫里用了再走吧。”
走出丹凤门,沈秦筝拜别的将他领出城门的小黄门,上了自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