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这样的暗流涌动一直持续到车架回到京畿才停歇,不为其他,只是接近回到京畿,黎观月就不再一直待在马车里,在她的眼皮子下,两人都一个比一个安静、不敢闹事,生怕她觉得麻烦,一人一边给赶得远远的。
黎观月回到京畿的那一天,正值天朗气清,遥遥的就能看到城门外阵列着一队队人马,明黄的仪仗、黑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气氛肃穆而庄重。
季延望着远处的人马,眉眼沉了下来,略带忧心地上前一步,在黎观月身侧提醒道:“殿下,我们是不是该暂时停一下……”
那么大的仗势,只怕是来者不善。
随行的骆大也跟上来,主动请缨道:“殿下,不若我先去探一探情况?”
黎观月面沉如水,微微一思虑,断然拒绝了两人的提议:“不必,京畿状况如何我们尚且不知道,如果贸然行动,一方面显得我们底气不足,另一方面,也给了别人多嘴生事的理由。”
她从马车里探出身来,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几息之间,便下令道:“继续向前走便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车架越来越靠近城门,黎观月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直到感觉微微一顿,马车停了下来,她知道已经到了人群前,才慢慢睁开眼睛,手指触碰到袖中一点冰凉,她握了握短匕,一掀帘出了马车。
长风扬起猎猎作响的旗帜,黎观月放目望去,黑压压的人里,多半都是朝中官员,正中间站着黎重岩,他由身旁的大太监扶着,两姐弟遥遥地对视,黎重岩眼里神色复杂,激动地迎上来——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双眼里闪动着庆幸、激动与感慨的光,隐隐有泪花浮现,黎观月一滞,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拱手行礼,微妙地躲过了黎重岩伸出来搀扶她的手。
黎重岩一僵,无措又尴尬地将手缩回了袖口,抿抿唇才道:“阿姐,你在北疆立了功,我带这些人来是迎接你……你想要什么赏赐我都给你……哦,不,不对,不是赏赐,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是赏赐……”
他的话说一半,察觉到不适合立刻就改口,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显得卑微可怜极了,丝毫看不出前世也是睥睨万民的皇帝。
黎观月听了他的话,心里却是一丝波澜都不再起了,只是见他拦在自己面前碎碎念,后面的一众臣子都探头探脑地看过来,那些探究的目光实在是让她心烦。
她拢了拢身上的袍子,轻轻咳了一声,公事公办地回话:“多谢陛下厚爱,为大越鞠躬尽瘁实为人臣本分,不敢讨赏。”
如此疏离的态度和语气,顿时让黎重岩心里觉得如同针刺一般,说不上的难受,之前姐弟俩是多么亲密,哪里会这么生分冷淡的说着君臣呢?
这一切都怨他,如果不是他蒙了心一般怀疑起自己亲密无间的阿姐,两人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黎观月看着面前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并不想与他这样纠缠下去,京畿秋已凉,她想回公主府了,于是,她客客气气地再次拱手行礼,说道:“陛下,臣已离京多日,路途奔波漫长,现下十分想回公主府略作休整……”
“不行!”
一听这话,黎重岩瞬间瞪大了眼睛,情急地喊道:“你,阿姐,你不能就这么回去啊……我,我在宫中为你准备了庆功宴的,我们好久没见过了,我好想你,我们吃一盏酒,看看歌舞……”
“……就像以前一样,就这一次,行吗?”
他连声说道,说到最后,话语里已经带上了惶然和焦急,就差直接乞求她了,一双眼睛已经急得泛红,死死地拉住了黎观月的衣袖。
黎观月轻叹了一声,坚定又缓慢的将他的手拉下去,道:“陛下也是知道的,臣一向不喜热闹,庆功宴倒是不必。至于吃酒观舞之类,陛下贵为天子,多得是人陪您做这些。”
黎重岩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恳切道:“可是那些人不是你,你是我的阿姐,我们是亲人,他们怎么能和你比!”
“阿姐,求你了,只这一次,就一次。”他卑微地求道,一国之君的气概都不顾了,当着众人的面,话语里的讨好呼之欲出。
黎观月静静地看着他,浅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平静地说:“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过,有我这样野心勃勃的亲人,还不如做个孤家寡人吗?”
黎重岩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哪儿,只听黎观月又慢悠悠地提醒他:“从前我倒是上赶着、求着找你一起膳食、一起吃酒,你也很硬气一概推脱,所以,现在你做这些又有何用呢?”
讽刺地笑了一下,黎观月轻声道:“陛下,臣累了,想要尽快回府。”
黎重岩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后退半步行礼,转身上了马车,车架向着与皇宫相反方向的公主府驶去。
还在原地的一众朝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陛下与长公主站着说了几句话,他们的陛下就像丢了魂般站在哪儿一动不动,而黎观月却扬长而去了。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