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问自己的长辈,而是在问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朋友。
一开始肯定讨厌啊,我怕她,知道她对我好,我不敢顶嘴。可是骂也没有用啊,我知道学习好,可我就是怎么也学不进去,她逼着我学,让我勉勉强强上初中。穆丽梅脸上挂着恬淡的怀念的笑容,等我长大一些了,我看见村里有的比我大的姑娘都去城里打工了,她们回来的时候穿着好看的衣服,那些都是她们自己打工挣的钱买的,她们还能给家里父母弟弟妹妹带好东西,我就特别羡慕。
在那时的很多人眼里,能打工赚钱、补贴家里的人比那些不仅毫无收入甚至还需要家里贴钱的上学的人更有用。
穆丽梅似乎回想起了自己当年坐在家门口草垛上、看着前面小路上来来往往的姑娘们,她们年纪不同、体型不同、身着各色衣服,可她们又好像是同一个人,好像各种各样的她自己。
后来我还是上不下去学了,就出来打工了。不过我想得太简单了,打工没我想象的那么好,我出来的时候没带多少钱,就这么来到林城了。我去工厂里做工,住厂里的宿舍,一盘菜就着白粥分三顿吃。我想攒钱给自己买衣服、买漂亮的首饰,还想寄点钱给家里。穆丽梅的语速逐渐放缓,她抿着唇,仿佛在重新审视自己当年的想法,我有时候也会想,要是当时再坚持坚持,多念点书会怎么样。可是,可是大姐成绩那么好,最后还是出来打工了,那我肯定更没希望了。
穆丽梅点开下一个视频。
她抬头看见许一零吞饼干的样子,笑着问道,零零,我这里还有苹果和油桃,你吃吗?
不用了不用了,我够了。
你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真不用了,我快吃饱了。
许一零指着腿上的饼干盒,摇头回答道,脑中还在回忆小姨刚才话语中的辛酸,思考着该怎么安慰这个为过去感伤的人。
可如果她安慰的话语那么有效的话,和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母亲的心病也该被她的话语治好了,怎么还等到了现在呢。
如果真的要去安慰,该如何安慰呢?
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遇到困难就换个角度想想,想想自己拥有的吧,其实现在已经拥有的就已经能让自己很幸福了不是吗?
她们拥有什么呢?
还是说,至少她们该感恩她们现在不像小时候那样,至少现在有衣服穿、有饭吃,还有工作和家人?
可她这样的人有资格这么安慰她们吗?
她的能力不见得比她们强,只不过会投胎,生在了比较好的年代。
穆丽梅托着下巴静默了一会儿,房间里只有手机上的视频里传来的夸张的声音:
婚前必做的七件事,做到的都能拥有幸福稳定的婚姻!
窗外的阳光洒进房间,满天星细碎的黑影从穆丽梅的脖子向上攀爬,映照在她左半张脸上,抹着脂粉的皮肤仿佛变成了布着裂纹的瓷面。
穆丽梅一边听视频里的内容,一边说道:
零零,我想起来印象很深的一件事,就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跟我讲,我本家有个大娘,她和她男人是换亲换来的。
换亲?
嗯,以前我们村里会有,就是两家娶不起老婆的人交换自己的姐妹当对方的老婆,这样就不用花钱了。
用人换人,抵消钱财,就像交换两件物品那样。
许一零听着毛骨悚然。
很难过,对吧?连自己老公都不能自己选了,那还有什么意思。更别提我们那里有些人家的媳妇还是买来的、拐来的,有些日子过得不好的,被打的,被骂的,还有疯掉的。有的人家甚至会让家里的女人出去卖、当人家的二奶。穆丽梅说道,因为这个,我其实对我出生的那个地方很讨厌,我想去城里,大姐也是,她一定比我更讨厌我们以前待的地方吧,而且她讨厌的比我还多。
零零,我跟你讲我那时候很羡慕大姐,她比我聪明,也比我漂亮,她那么不想结婚,最后还碰到了一个好人家。姐夫是本地人,家世也不复杂,没有外债,又老实,还对她好,听她的话。我以为我肯定碰不到我能看得上眼的人了。
小姨,你也有不想结婚的时候吗?
肯定啊。小姨眯了眯眼,脸上的笑意在发现许一零问出这个问题态度十分积极时变深了。
她暂停了视频,趴在桌子上继续说道:
不过我没想到,后来居然还真让我碰上了我看得上眼的。
是?
许一零不知现在该怎么称呼那个叫周陆勇的男人。
小姨点了点头,表示意会:是,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我们是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认识的。说实话,他那时候年轻,长得挺好看的,又比我小两岁,我本来也没往别处想。
这个故事许一零以前从别处听过大概,但不细致。想来这段经历对于小姨来说是特别的,并不像其他故事,她本人没有对其他人讲述过太多。
他跟我说他也是从外地来林城打工的。他老家在浦县,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