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官家放低身段,向自己道歉。
换了其他臣子早就诚惶诚恐了,或者感动得无以复加了。
但王安石却丝毫不觉,反而非常认真地与官家讨论起新法得失言道:“陛下,臣以为只要新法能够力行之,不使小人坏法,必无损失钱物的道理!”
官家见王安石没有半点表示,反而更喜他忠直言道:“朕非无的放失,朕听闻青苗法不便,便派都知张若水,押班蓝元振清查府界青苗,他们回禀青苗行之方便,朕才明白实是错怪了相公。”
王安石听了这二人的名字,似有些印象。
平日王雱,吕惠卿与他们二人似有些往来。
难道?
“至于司马光下诏的事,卿不必往心底去。司马光,范镇诚为忠臣,卿亦为忠臣,朕还望你们同心同德辅助于朕。”
王安石道:“臣听闻陛下欲拜司马光为枢密副使,然而他却言欲废除臣新法方可为之,如此又如何能同心同德,不过是陛下一厢情愿而已。”
说到这里,王安石数落官家道:“司马光九辞枢密副使,反使他异帜鲜明,名声更壮!陛下错矣。”
官家还能说什么?
一般官职很多人辞的,但枢密副使却很少辞的。
从翰林学士至枢密副使之职,可称为由地升天。
这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司马光接到诏书却道什么,他说自古以来被这般官爵坏了名节的读书人不知多少。
得知司马光辞去枢密副使此事,文彦博称赞司马光的品德,今人不可及,须求之古人。
而与司马光互为政敌的韩琦也称赞司马光,说他的大忠大义,充塞天下,横贯古今,我韩琦愿意亲自给你执鞭赶车。
要知道当初因濮议之事,司马光,吕诲与韩琦,欧阳修斗个你死我活的。
如今韩琦居然如此向司马光示好,二人一内一外一旦联合起来,别说王安石,连官家也得退让。
但司马光确实很有节Cao,对韩琦的示好置之不理。反正司马光一心要作孤臣,反而令反对新法的人都聚集到他的身旁。
官家也是一头包,言道:“司马光不任枢弼,多因青苗法。如今有相公主持大局,朕足以心安,前些日子,朕令吕惠卿,章越改青苗法为常平新法,相公可曾看过?”
王安石道:“臣在告时已看过。常平新法更胜于臣当初所拟,可以行!”
官家道:“朕与几位宰相也是这般议的,按户等散青苗钱,确实良法,官府无刻薄民之忧,百姓亦无被盘剥之苦。”
“至于剩钱配坊郭亦是一举二得。”
官家谈及常平新法仍觉得赞不绝口。
“此法大多由吕惠卿起草,此人着实才干横溢,能他人之所不能。可惜司马光,吕公着多指他是小人,实在是识人不明。”
王安石言道:“陛下,新法实行之初,旧时官员不肯向前,因此用一切有才力者。侯法行已成,即逐之,却用老成之辈守之。所谓智者行之,仁者守之便是这个道理。”
官家闻言大悦道:“唯才是举,吕惠卿之才甚矣,朕已打算用吕惠卿为待制,让他更多参与新法之事,不知卿意下如何?”
王安石听官家要用吕惠卿言道:“陛下,此常平新法非吕惠卿起草,而是章越起草,此事吕惠卿已禀予臣,臣今日禀予陛下!”
官家一愣问道:“这是何故?”
王安石道:“陛下自问章越便是。”
官家不由奇怪,此法竟是章越所创,但他为何不与当堂直言,而是将功劳让给了吕惠卿?
难道是章越抑己从人,不欲与他人争功。官家想到这里对章越又是喜欢又是愧疚。
官家顿了顿看向王安石问道:“卿以为章越如何?”
王安石道:“此人法与臣不合,但又不同于苏轼,苏辙!”
官家道:“不过改革太学以及常平新法他都办得很好,那么依卿方才所言,章越是智者,还是仁者?”
王安石道:“无论智者,还是仁者,臣以为都不如有担当!”
官家一时不清楚王安石对章越,吕惠卿的态度,好像又说可以用,又说不可以用。
于是官家近一步道:“卿看用章越为知制诰如何?”
王安石道:“不可……章越没有在地方任官的经验,臣以为当先让章越出外,再回朝授官,这才是朝廷用人之制!否则官员都会贪慕留京,畏难惧险不至地方。”
“这。”官家沉yin,王安石说得无不道理。
过去状元都是外放两年,然后调还回京授予馆职,而授予待制前,一般都要委任官员先出使一趟契丹。
章越既没有外放,又没有出使过契丹,若再升为制诰,跻身两制大臣,确实不是正常用人秩序。
官家道:“如此也罢了。”
王安石又道:“若陛下真欲赏章越,应速速让他至地方历练,不可一赏再赏,一升再升,这不是朝廷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