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辗转难眠一整夜,比嘉到白天都没有回来。我假装不在意他的事,时间到了就准备出门上班,在玄关穿鞋时,比嘉打开了「樱之宿」的门。他脸上掛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尷尬地对我笑。我担忧地看着他,『比嘉,你还好吗?』『让你见笑了。』他搔搔头,态度和往常一样坦率,『你跟我前妻讲了一样的话,所以我才会那么难过……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给人很大的压力?』我犹豫了一会儿,老实地点头。『真是抱歉,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对你了。』他鞠了个躬。『是我不好,一直没有跟你讲清楚,对不起。』我也鞠了个躬。『唉,你和我前妻个性很像啊,看来我就是跟这样的人没缘分。』『那就表示,一定也有人会喜欢你的作风!』『希望那样的人,早点来到我身边啊。』比嘉自嘲地笑了笑。『一定会的。』『嗯,我们今后就以室友的身分好好相处吧。』他打了个哈欠,『我要想办法把今天落后的工作赶一赶了,你上班也加油。』他快速的復原能力令我惊讶,「他会好起来的」救生艇笔直地驶到我面前,让我轻松不少。原来在爱情中拒绝别人也没有那么难,即使对方一时期望落空,却也有重新站起来的能力,还有追求真正幸福的机会。想到比嘉以后不会再过度照顾我,我如释重负,这阵子如尘埃飘扬般的浮躁感终于落定。原来把底线画出来是这么神清气爽的一件事!到了「坂本家」,换了制服开始摺擦手巾,小娟靠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今天阿镜不会来。寒假结束了,他不能再跟之前一样每天来了。』她还要继续踩我底线吗?我慌乱地瞥了她一眼。『别紧张,我没有要干涉你什么,只是要跟你说,今天我们一组,为了让我有空去吧台区找卓郎聊天,你要好好加油。』我提出条件:『但你也别放着客人不管喔。』『工作我当然还是会好好做啊,你以为我是谁?要是你之后感情生活遇到问题,别忘了找我帮忙,毕竟我们是朋友。』她嫵媚地眨了眨眼。『我们是朋友吗?』『对啊,我们聊了这么多,不算朋友吗?』本来以为小娟可能会和从前的玛莉姐一样用各种方式找碴报復,但目前看起来没有那种跡象,反倒知道她把我当作朋友了,我又惊又喜。幸好小娟不在乎小小齟齬,幸好我试着划出自己的底线,幸好阿镜跟我分享他的看法。感激之情洋溢心中。隔天一早,卓郎先生在le群组里发佈了发薪的消息,我马上登入网路邮局,确认收到前三週的薪水。真想大声欢呼:我成功在异世界活下来了!全新的安身立命之处!不仅如此,我的人生也进展到了新的境界,懂得划清底线和拒绝别人了!我欣喜地出门领钱,到京都车站附近的商场逛街,买了小乖喜欢的抹茶,也买了妈妈最爱的保养品,准备寄给他们。妈妈把我赶出家门后,直接在le上封锁我,看着「妈妈已退出聊天室」几个字,我陷入漫长的黑暗。我鍥而不捨地打电话给她,但她拒接我的电话,即使用小乖的手机打,她也会在我出声后立刻掛掉电话。我还曾打电话到她任职的银行,以客户的身分找她,却得到她离职的消息。几次回家──那个她花费一生积蓄买下的家──明明看见她在屋里,却被赏了闭门羹,最后我只能留字条向她求情。出发到日本之前,我也留了信给她,告知去向以及新的联络方式。不过,她至今不曾回覆我。回想起这些,我突然觉得好寂寞。失去了唯一一个家人的关爱,彷彿整个世界只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没有谁跟我有什么绝对的连结,我早就无家可归了……但我不会放弃的。每次收到薪水,我都要买些日本小物给她,附上亲笔信,希望她能原谅我。这是支持我活到现在的动力。我在车站大楼里的咖啡店写好信,注意到上班时间将至,便往南侧的出口移动,经过通道旁的书店,发现一幅赏心悦目的景象──阿镜正在一角翻着书,宛如风度翩翩的学者。我深吸一口气,上前跟他打招呼,「阿镜。」「chihiro,你也来逛书店吗?」「我只是要去上班路过。」我看向他手上的书,他也大方地将书皮转向我,标题是《何谓生命》,「哇,这题目也太酷了吧。」「哈,你有兴趣?」「感觉很有趣,从来没想过要定义这种事。」
「你也可以有你自己的定义啊。」「啊,你是说咒啊。」「没错,定义就是咒。」他会心一笑,把书放回书架上,拿起背包,「我们差不多该走了。」我跟上他的脚步,「那个,那天我真的去看了『拒绝的技术』,学到很多。」「哦~有帮到你就好。」他扬起眉毛,彷彿有些意外,我继续丢出让他意外的话:「我也好好地拒绝了比嘉。」他果真微微睁大眼,「哦~真有行动力,还顺利吗?」「我和他一开始都很难过,幸好他没多久就恢復Jing神,我也终于不用再躲他,算是圆满落幕。」「太好了,幸好他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真的是幸好。我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拒绝别人,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从来没有人教我这些事,感谢阿镜大神的指点。」「就跟你说不要造神。」他突然严肃了起来。「抱歉,总之,我……想请你吃个饭。」我十指紧扣,手心沁满汗,「你有没有想吃什么?」他思考了一下,「听说西阵那边有家很好吃的麵包店,刚好离晴明神社不远,我们可以约一天过去。」「好!」想到可以和同好一起到晴明神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