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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本形成于三百年前的书中,清晰地刻画了奉Yin婆成为始祖神的过程。
根据记载,她本是一位来自天山以南的Yin姓妊妇,怀胎三载有余,跋山涉水来到空无一人的古奉地,见此处青松环绕,地势开阔,河流不冻,土质肥沃,便搭建房屋,畜养走兽,打算定居长住。
某日她在林中射猎,忽觉胎象异动,便以松土为床,诞下一儿一女。此二子亦非常人:三日会走,七日能言,长至一岁,体态声貌犹如成年。他们开枝散叶,后代渐蕃,部落由此诞生,Yin妇被尊为始祖,是为“奉Yin婆”。
她向子民传播文化,教授技艺,指导男女分工,兴建城池家园。三百载后,奉Yin婆年迈而亡,部族感其恩德,以松针团花合为图腾,纪念始祖丰功伟绩。
如此便是故事全貌,前桥将内容记在心中,又去细看那形成时代较近的文本。
此时奉Yin婆与前大不相同,早已摒弃身为人类的种种特征。她不再有确切的姓氏,而是以“奉Yin”二字为神名,也不再有怀胎三年的奇遇,而是感孕自天、诞育初民的造物主。
没有关于她怎么将子民创造出来的描述,暂且可以理解成无痛分娩或有丝分裂——总之她几乎生下一整个部落的子民,享受他们的供奉,并用神力保佑添丁进口、六畜兴旺。
为拯救生民于妖邪之患,她降下大雪,引导疾风,澄清玉宇,涤荡乾坤,却也耗尽体力,变成迟暮老妪的模样,依旧慈爱地守护着她的子民。
前桥读罢,问卯卯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三百年前记载的奉Yin婆,竟是这个样子?还是现在的她更像个神明——不受怀孕三年之苦,也不用亲自劳动,有控制气象的神力,还能享受子民供奉。”
前桥在荆国时,也曾搜集关于奉Yin婆的记载,它们大部分记录于根据兴国书籍和兴人描述整理出的地理志中。有关奉Yin婆的内容不尽相同,有的甚至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她当时以为荆国的资料不够Jing确,才会以讹传讹,却不想巨大的文本差异在兴国同样存在。
“虽然目前还没整理出所有文本,但我已有个大致的猜想——你要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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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卯点头,前桥拿起第一张纸,道:“如你所言,这两个版本相比较,第一个奉Yin婆不像神明,她更趋有异能的人类女性,挺着肚子走了三年,找到适宜生存之处,诞育了最初的婴孩。这里虽说得隐晦,可仔细想想,奉地只有她与两个孩子,将如何持续繁育种族?”
卯卯略一思考,皱眉道:“莫非……兄妹通jian?”
前桥知道她介意,笑道:“你可别为乱lun不耻,在很多民族的创世神话中,先民都是一对亲兄妹来着。奉Yin婆的孩子纵有一岁成年的奇迹,单靠妹妹一人,也很难将整个民族繁衍壮大,我大胆猜测,母子相交、重复受孕的环节也不可避免,才能达到繁衍效率最大化……不必皱眉,当下的lun常观念并不适用于那个时代,在没有文明的地方,人性与兽性毫无区别,异性的交配是自然而正常的。”
卯卯红着脸,艰难点头道:“我尽量理解吧……”
“奉Yin婆又将技能和文化传授给孩子们,创造了文明的图腾,说她是位女国王也不为过,直到三百年后去世,地位才从人类国王蜕变为始祖神。她到底能否活到三百年,并不好说,总之奉Yin婆或者她继承人的国王生涯在三百年后结束了,你们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位帝王,是位男性。”
卯卯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这片土地上最初的国家,是由奉Yin婆统治的?只是没记录下来?”
“到底是没有记录,还是别的原因呢?”前桥又拿起另一张纸,道,“再看这里,你最熟悉的版本中,奉Yin婆完全没有了人类特征。她是神的代言,为履行天命而来,她可以生下许许多多的后代,免除母子、兄妹乱lun的诟病,也可以呼风唤雨,驱除妖邪,满足子民心愿——”前桥微微一顿,继而道:“所以,你不觉得它是对上一版本的修正吗?”
“修正?”
卯卯还在琢磨她的话,前桥的脑海中则浮现出面目慈祥的神偶,望着纸张上的字迹解释道:“让你皱眉的东西同样不为世人接受,这些引起争议的、不符合lun常的部分被渐渐剔除,更符合神明身份的元素加入其中,被剥夺国王、女人的身份后,她更像一位无可挑剔的神明了。”
“你是在说,我们现在所了解的,并非奉Yin婆真实的模样,而是经过修改的?”卯卯重新看着第一张纸,突然似有若悟,“就算是这一版,也未必是最初的形态吧?”
前桥轻轻点头,就如改写后的“投河妇”,抹去咒婆杀夫的情节,都可以一跃成为贤妻良母,那些卫道士怎么就不会篡改国教神明,让它更好地约束国民呢?
“在你们兴国,这种变化是细微而持续的,或许每次书写下的奉Yin婆都微有不同,但由于大部分还保持传承,这些变化未被留意。好比你不断从酒桶中舀出一勺酒,又注入等量的水,纵然亲口品尝,也很难感受一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