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到底,我其实是自卑。”那个时候的柯简,虽然在别人的眼里冷静又理性,不会为世俗的眼光所困扰,只一心往自己规划好的道路上行进。但只有她知道,并不是的。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一个会对庞大世界迷茫而惶恐的普通女生。信任并践行了那么多年的事,比如相信正义一定会到来,比如人人都应该平等,比如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后来的事,逐渐开始磨损她的信念,思想也开始起皱。原来坏人不一定得到惩罚,美好单纯的感情会受到阶级的考验,所谓“正义”也逐渐成为成功者的胜利品。她理解不同人有各种身不由己的原因,但她依旧很愤怒。更多的,是绝望。祁诗衣温柔善意地对她道:“作为普通家境的女生,每个决定都会决定她的人生。”而非简单粗暴地对她讲:“你和我儿子不登对。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能带给他什么?”那天下午,她列出了一系列宁寒柯会喜欢她的理由。新鲜、有趣、突然而至的兴致但那些都太不可靠了。在时间的海里,被风吹得什么都不剩。她只剩下最后一些维系自己可笑自尊的力量。但宁寒柯的那些悄悄话,近乎抛弃自尊地来追问一个答案让她又开始摇摆不定,如果,她勇敢一次呢。“其实,我来找过你。”柯简道,“在你走的那天。”宁寒柯抬头看她,没说话。“但是,我妈妈去世了。她带着几乎毁掉她人生的男人,用非常极端的方式,成全了我和我妹妹。”“我当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可越是难过,就越觉得”柯简的睫毛有些shi润,“我们不是一类人。”她家境平凡、家庭破碎、人生风雨飘摇。宁寒柯家境优越、家庭和睦、人生前途无量。“尤其是,你说你要去英国的那天”柯简顿了顿,“我查过的。”“我查过,我能不能也去看看外面的风景,跟你一起。有没有适合我的学校,有没有奖学金覆盖的学校,有没有短时间能够申请到的学校”“但是”一滴眼泪从脸颊滑落,“太难了。”七年前那个平凡却燥热的夏夜——宁寒柯在机场里绝望地等待,执拗地不肯走,甚至还朝祁诗衣扬言道,他那也不去了,他就留在这儿。而柯简也在医院过道里的凳子上麻木地坐了一夜,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拿出手机,将搜索记录和备忘录一一删去。眼泪被温热的指腹擦去,宁寒柯将她抱入自己的怀里。他的眼眶生涩又通红,心脏像是残缺了一角,疼的他摧心剖肝。他记忆里的柯简一向冷静又节制,总是做着最正确的决定,什么负面情绪都不会影响她。可是如果是人,谁不会有脆弱而迷茫的时候。他无望又痛苦地爱了她那么多年,她又何尝不是。甚至她连主动查询他近况的勇气都没有。他终于厘清这么多年自己眼里只看得见她的原因了——她清瘦的身躯里,藏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倔强灵魂,以及近乎悲壮美的人格。她的生命仿佛是粗粝乱石下生长的枝丫,峭拔的脊背如万仞山峰垂直向下。“但是,但是”柯简笑了下,伸出双臂回抱他,“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好。”“那天给你打电话,不全是因为得知你做的那些事,”柯简解释道,“而是我觉得,不管别人怎么样,怎么看,如果你还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你的话,我就应该尝试一次。”“因为,我也很好。”“嗯。”宁寒柯捧着她的脸,“你是全世界最好。”他温柔缱绻地吻她的唇角,怜惜地像是对待世界上最昂贵的珍宝。柯简也难得青涩地回应他。说不清是从哪个时候,这个吻在浓厚的夜里变成了另一种滋味,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冰川下的火种被点燃,炙热的温度从皮肤肌理中渗出,不断地灼烧着彼此。不知不觉,那件灰色外套也掉落在了地上。柯简的腰侧被一阵凉意冰的瑟缩了下,她推了推覆在自己身前的人,气息急促:“等、等一下。”宁寒柯眉眼间的情意未褪,但他强行忍了下来,脖颈处的青筋隐现。是他太突然了。正当他抽身而退的时候,柯简却起身环住了他,脑袋埋在他的肩颈,声音又轻又细:“别在这儿”
宁寒柯的心脏停了一刻,心里的巨石轰隆一声从山崖滚落,他低哑道:“你想清楚。”“嗯。”“你手还没好完。”宁寒柯说。“那你”柯简的声音闷在了他的肩膀,几乎都要听不见,“轻点儿。”柯简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快十点了,她没看见旁边的人。甫一起身,浑身的酸痛让她倒吸了口气。昨夜的回忆倒灌,她 坏骨柯简吃完饭后, 跟旁边人道:“宁寒柯,我要回家一趟。”宁寒柯:“嗯?”柯简:“回去换衣服。”宁寒柯看见她穿着自己的t恤,套着宽松的褐色毛衣以及睡裤, 领口有些大, 衣袖与裤脚还挽着几叠,有种说不出的俊逸和松弛感。他声音带着散漫的笑意:“这不挺好看的么?别客气, 我送你了。”“”柯简低声重复:“我、要、换、衣、服。”行吧。宁寒柯不可能让别人看到她这幅模样,所以把昨晚她换下的衣服丢洗衣机里洗了后又烘干了, 在出门前递给她。柯简沉默了会儿。既然早可以烘干, 干嘛又拿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俩人出门后,柯简先去自家小区楼底的快递柜里领了个包裹,她拧开锁, 给宁寒柯找了双拖鞋。“你要喝水吗?”柯简转过身, 问坐在沙发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