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一场前试的日子近了,两人的日子过得再如何安稳平顺舒适,也得为这应试之事上点心才行。「──君子之止乱,无失乎仁而已矣。」刘熙答至此,略为停顿,见梅静宣面上喜怒不显,便有些迟疑地问:「梅姑娘,如此……觉得如何?」梅静宣皱了下眉,又思索了会儿,回道:「应是可以,但作答还得更加完善些。君上制法严谨,这类刑赏问答,需仔细一些。」「知晓了。」前试皆在监行门举办,待得应试之日,目送刘熙进入考场以后,梅静宣的心便如那一直以来绷紧的绳弦,没由来地终于一松。今日阳光和煦,似有回暖跡象,梅静宣在监行门外徘徊了三两圈之后,才慢步离开。她没有和刘熙约定会在考场外等待,但还是想着能在考完第一场试时,准备好一桌料理慰劳对方。不过在那之前,尚有几个时辰能让梅静宣四处间逛。首先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去处是寒璟轩。即便监行门是她昔日好友工作所在,可今日这考试的日子,刘恆怕是不得清间,梅静宣这时候并不好去找她。一别三年,繁华京城既令梅静宣熟悉,却又颇为陌生。里巷转角的老树依旧挺拔,透过其枝叶间隙能望见的内城琼楼,也仍然巍峨矗立。可往一旁望去,角落那家布匹店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人流往来不止、工人忙进忙出的杂货铺,不少货物都堆叠到了门外,佔据了不少行道空间。这家不知何时成立的货铺面积狭小,想必不多时,应会为了拓宽店面,而将外面这棵老树给砍了去吧。隐士继续往寒璟轩走去,路上已现一片春色,不少公子哥、姑娘家都穿上了与这绿意盎然之景相衬的新衣,玉坠步摇摆盪闪烁,清脆的敲击声不绝于耳,在阳光之下映射四方,好不晃眼。京城雅楼建于城内临仙湖畔,寒璟轩的高度够高,每每夕阳馀暉倒映湖面,数十隻水鸟啼叫归去,彷彿火烧连天的绝景,美不胜收。楼内的侍者还记得梅静宣,几个人一见到她,霎时都愣了住,待得梅静宣摆手要他们备一壶酒送上楼,才将将回过神来。「那是……梅大人吧?」「梅大人回京了?」「不知梅大人近来可好……」「别说了,先送酒上去,探探状况。」眾人七嘴八舌,对梅静宣的出现拥现止不住的探究心,悄悄跟在她身后一起上楼,好似长了条她本人瞧不见的尾巴一样。梅静宣还未踏入寒璟轩楼层,远远地便闻见熟悉的欢闹声,她微不可见地翘起嘴角及眉梢,放轻步子继续爬楼,终于进到了故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敞亮大门边的漆木雕刻,虽不是多么繁縟綺丽的雕鏤,可上头诉说的神话视之震慑,高山流水几乎显诸眼前,奇物神兽活灵活现,而旁有一副木刻对联,上书「清风朔鸟,明月孤鸿」,衬之悵然。堂内人声依旧不断,此起彼落,热闹非凡,想来是今逢大考之日,令这帮身处京中的人士激动异常。梅静宣以往也经歷过他们这般热闹的轰炸。「许久不闻孟先生与孔道长对论,不想在下今日拜访,竟恰好撞上了。」梅静宣手背身后,翩翩走入,好生风流。堂内眾人才刚疑惑地望过来,一见来者模样,眼睛全都发出了Jing光,欣喜若狂,激动地衝上前把梅静宣团团围住。
「梅大人!您回来了!」「竟是梅大人!您竟然回京了!」「真是梅大人?非是老夫眼花了?」「梅大人!这些年来您可否平安无事?」一帮文人,不分老少,全拋弃了方才论文的雅气,挤在梅静宣身边喊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弄得梅静宣哭笑不得。「您别笑了,这些年来,寒璟轩少了您实在太令人寂寞了……」当中属年龄最小,已任职于朝中晋示门御音科掌的易少白哭得最狠,涕泗纵横,差点就要抹上梅静宣衣服。梅静宣心中疼惜,拍了拍她肩膀,迎着眾人簇拥,推着回到堂中落座。别过经年,再见徒流泪,儘管满蓆静默,眾人也因这次再会,心中充斥不少慨叹。一番慰问以后,大多数人内心都回復了平静,只与梅静宣互相交代着近年经歷。易少白从前最喜在梅静宣跟前,现在也像个黏人的妹妹似地依偎着她,平復心绪。眾人见此皆笑易少白:「都已是当官的人了,还这般依赖梅大人呀?」「少白竟已入朝?」梅静宣颇为惊讶,侧头问偎在她肩上的易少白:「前一次通书信你还说在监行门呢。」「不过只是……想得一番功名后再与您说罢了。」易少白略为羞赧,任职御音科非是重任,然在如长姊般的梅静宣眼中,这可是件大事。梅静宣想着该备礼恭喜她,同时想起了如今正在考场里为功名奋斗的刘熙,因而也为对方留了心。「话说回来,梅大人怎地突然就上京了?」这一关键问话一出,在场除了梅静宣以外,所有人都顿了一下,甚至包括端茶上来的侍者。梅静宣沉yin了会儿,仍实话实说:「此番是陪一友人上京赴试,正是今日举办前试的那场特招。」「原是如此……」眾人先是了然地点点头附和,可又马上回过神来,「不对呀梅大人!您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友人吗?怎么从前没听您提过呢?」「是啊,咱们只知那位裴大人,您还有其他达应试年纪的友人吗?」倏地,梅静宣为难了起来。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向其他人介绍刘熙才好,尤其刘熙眼下似乎对接触她身周人有些排斥的样子,实在让隐士拿不定主意。梅静宣想了下,还是按照刘熙当初的说词,回答道:「待得她考完试以后,我再介绍予你们吧。」然而眾人仍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