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无事的。”陈知璟牵过宸哥儿的手,才发现他自己手也颤得厉害。疏竹院内,老夫人刘氏和大夫人孙氏都赶至。丫头婆子忙伺候主子们入了正房,刘氏信佛,这会儿眯眼坐在榻上,手上捻着佛珠未停。“母亲莫忧心,三郎媳妇儿身子一向好,定能稳当无碍的。”孙氏在一旁道,“却是三郎,方才听人说他连产房都去了,您说这污秽之地要沾染……”孙氏话未说完,让刘氏冷冷瞥了眼。她瞬时噤声,心中暗啐声道:“要真惹了不干不净的东西才好!”厢房内本就比外头热,称玉疼得受不住,这疼比刚才更急促了些,一波又一波,她咬着唇鬓发全shi了,婆子在她身边不停地帮她擦着汗:“夫人,您水破了,已开了两指,奴婢刚才看过位正着。”称玉忍着痛点头。不多会儿,那婆子又掀了被褥往她身下探,称玉疼得直哆嗦,好容易方忍下将人一脚踹开的冲动。“夫人,开了三指,您忍耐些。”稳婆话刚落,便听得床上夫人扯着嗓子,口中骂道:“周进宝!你个老贼!怎每次都让我受这个苦,你自己倒是快活了!”屋内稳婆们一听,险些吓得给称玉跪下。夭寿哦,这是什么话!且这周进宝又是什么人?外头陈知璟听见,只教兰香把宸哥儿耳朵捂了,面上几不可见笑了下,温声道:“还有力气骂人,想来Jing神不错。”孙氏出来瞧热闹,在廊下立着,不曾想听到了这番话。她手掐着朱红色的廊柱,几乎要弄出印子来。自打梁称玉进府,她便不待见那妇人,出生乡野碰到这等泼天富贵就算了偏嫁进来后从不夹紧尾巴谨慎做人。整日闹腾出些事,她那婆婆和叔叔也不管,叔叔还几次因得纳妾同婆婆起了些龃龉,怎她梁成玉这般好命。屋子里越骂越不像话。“平日在床上就晓得哄我……再也不要同你困觉……”陈知璟忍不住扶额,摸着腕间佛珠,召了个婆子道:“去,给夫人带句话……”屋内骂声一会儿才停了。天色渐暗,直到日夕之时,厢房内传来声响亮的啼哭。那稳婆将襁褓里的幼儿裹严实了,出来报喜:“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夫人生了,生了个小娘子。”陈知璟方才松口气,道:“赏。”正房里头,刘氏与孙氏都听到了,孙氏脸上微喜,忙去看刘氏,就见她蹙起了眉。孙氏笑道:“母亲,这可是好,三郎如今也算是儿女俱全了。”刘氏不曾说话。孙氏回了自己院子,喜得给身边侍奉的丫鬟另赏了二两银子。天成六年三月初八,陈容出生。容姐儿的名字是随着她兄长梁宸取的,小娘子被稳婆们擦干净,再用襁褓裹了放在称玉身边,只等她瞧上眼,那边ru母便要抱着去喂nai。称玉Jing神看着不错,等陈知璟从外头进来,看她眸子瞪得圆圆的,丝毫没有睡意,男人摸了摸她的脸道:“姐儿生得粉雕玉琢,像你,这会让ru母抱走了,你怎不歇着?”称玉噘嘴:“你方才让婆子来骗我的不成?”陈知璟万想不到她竟是在惦记这事,失笑道:“随你骂,也得等你身子好了才是。”称玉嘀咕声,她实在累极,让陈知璟哄了句,扯住他的袖子歪着头一会儿便睡去。梁称玉再醒来时,身上已让丫鬟们收拾清爽,姐儿不用她喂,几个丫鬟捧着洗面汤及虎骨刷牙子伺候她梳洗,又端了米汤来。她这月子做得好。陈知璟“不良于行”,便也在屋中陪着她。容姐儿洗三那日,鲁国公府中好生热闹,与府上有来往的人家皆收到喜讯,连官家都令人前来赏赐下对玉如意。 我只盼着她好陈知璟身患顽疾,可有宫中圣人和三位皇子在那儿,谁都不能越过他去。众人给足了鲁国公府面子,只是见陈知璟坐着四轮车从屋里出来,看了仍免不了心觉惋惜。他如今正三品礼部侍郎,这可是个有实职的差遣,依着官家对这内弟的倚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但若这病治不好,他这一辈子怕就只能空有个一等国公的爵位。陆绪人也来了,他虽九品小官,却有状元之名,又是这国公夫人的兄长,被鲁国公府中下人引至主座。席上众人官职都比他大,年纪当得他祖父的也不少,但看这上科状元生得丰姿潇洒,年方二十四,然举止投足间,丝毫不见局促,倒像是沉浸官场多年。宴罢,陈知璟嘱咐韩平领了陆绪至疏竹院前头书房。陆绪见这人坐在四轮椅上,不由捏紧了指,陈知璟笑着让他坐了,又令韩平去煮茶:“今日招待不周,还请明初见谅。”
陆绪抿唇盯着他的腿,犹豫片刻道:“不会真废了吧?”陈知璟摇头:“不过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陆绪并不清楚他的具体打算,待韩平端了茶上来,他吃了口,道:“依我的意思,直接……也省得玉娘额提心吊胆过日子。”陈知璟没说话,睃了他眼道:“国公府百年清誉,断不会做弑君之事。”且更重要的是,官家再如何都是陈姝元枕边人,是三位皇子与她腹中孩儿的爹爹,他并不想让她走上前世的路。陆绪嗤笑一声:“你倒是还想做忠臣,可惜无人给你机会,旁的我不管,若你护不住玉娘,我自会领着她母子三人走。”陈知璟擎着茶的手微顿,淡淡道:“她晓得前世是你替她收殓,当日你遇到她时,她虽与我有婚约,若你执意要娶她,她怕是会应的。”然而陆绪却未这么做,只玩笑提了句,称玉没应,他便不曾再说过。“我只盼着她好。”过了很久,陆绪轻声道。她幼时村里人就说她生错了地方,这样好颜色当养在闺中当个娇娘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