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后果是什么。然而在此刻,只能寄希望给尤逸思。“三分钟。”江展波按着听筒,心率快得让他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声音颤巍巍的,“倒计时。”理智告诉他们应该做好最坏的准备,可情感上又不愿意去想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人都难免有受情绪控制无法理智的时候,如果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完全保持镇定,那不知道是经受了什么恐怖的训练。秒针滴答声抽干了空气,因为情绪过于紧张,有人甚至开始胃疼。江展波难免地想起第一次看见尤逸思的时候。在海岩山军训基地里,他看见那个年轻女人双肩展开,不怕脏也不会累似的,在cao场上做俯卧撑。江展波没忍住走下了车,走向了她。那时还不知道,他接近的是一个传奇。后来每一次看见尤逸思,都是以工作伙伴的身份,目睹她制服歹徒,从她手中接触到那些神奇的工具;听闻她射击的战绩,协作抓捕了嫌疑人,甚至是被她带在坦克上漂移。江展波这辈子很少佩服什么人。但不论从身手还是意志力,道德还是正义感上,他都由衷地敬佩尤逸思。她见过的世面并未成为她傲慢的理由,强大也从不是无所畏惧的依恃。她心里有敬畏,也有自己分明的原则。这样一个人,实在让人很难不臣服于她。“一分钟。”喊出这三个字时,江展波眼睛都没再敢眨一下。汗水流到眼皮上,挂住了视线。这是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每一秒的距离好像都被拆解成一个格子,所有人一格一格地走过,尽头处光线昏昧,不敢去看暗处潜伏着什么。由于边良泽死亡时间并不明确,能够定位到分钟已经很不容易,最后还剩下多少秒,没有人知道。或许刚刚走到一分钟的倒计时,就已经是结束。最后的片刻,像是等待法官落槌前的寂静。有人抱在了一起。有人瘫软在座位上,浑身使不上力。有人僵硬成了一座雕塑。王后号的火已经基本消灭,只有一些零星的火苗冒出来。雪白的船身现已斑驳焦黑,海鸥终于敢鸣叫,绕着船身飞过。张栋国腿一软坐了下去。他看着时间归零了。“师父。”他悲痛得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我会传承你老人家的夙愿……我会帮助师姐走下去,我会好好接管海星娱乐,我会发展我们的组织……”他颤巍巍念着组织的名字,越念越悲痛:“…………os。”张栋国放声大哭!他哭得是如此悲从中来,以至于周围人都被他吓得一动不敢动。张栋国被悲痛淹没,趴在海岸上用手捶地,脖子上系着的针织衫袖子耷在地上,他嗷嗷乱哭,脑中回放着和师父相识以来的画面。从第一次在遇见师父被她的车差点撞死,到得知这位是暗中保护自己的特工,再到后面前往博方视频救急拜师,还有后来师父的种种教诲,和师父一起参加节目,出任务的美好时光……师父啊!张栋国重重地抽了下鼻子,“师父啊!!”“叫鬼呢。”有人不轻不重地说。张栋国一句嚎哭猛然掐在鼻腔里。尤逸思力一卸,工具箱从手上落到地上,乓啷几声,箱子倒下去。她屈膝,蹲下来,拍了下张栋国的肩膀,说:“你立功了国仔。”张栋国整个人都傻了,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好一阵才火速拿起针织衫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抬头一看,却只见一道黑影倒下来。“我没死。”尤逸思倒在地上,闭着眼,轻轻说,“为防你把我埋了,提醒你一下。”“去给我办手续。”她又呼吸了一次说,“我要入院。”张栋国还在三魂七魄出窍中,帕特里克就反应过来,大声喊:“医疗队!医疗队!!”她的声音还是涣散而虚弱的,但气势比小时候亲妈叫他大名还让他觉得害怕:“——听见了吗?”张栋国浑身一抖。他不出窍了,也不傻眼了,他反应过来了。——他师父回来了!师父,成功了!!!张栋国一瞬间从大悲到狂喜!他就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师父做不成的事!没有师父拿不下的任务!一个小小毒枭,怎么能逃出他师父的手掌心!“医疗队!医疗队!”张栋国也赶紧回头喊,“快点忙活啊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呢?”“赶紧给我师父海景病房啊!!”
声音传出去,振飞白鸥。另一端办公室里的人也寂静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须臾后,江展波脱力地重重坐在了座椅上。像每一次接收到尤逸思任务成功的消息一样,眼前云开雾散,重见了光明。……前面是火。尤逸思在黑暗的隧道中走了很久。冰冷而黏shi的水流浸泡着双脚,Yin冷的风包裹着身躯。伸手触碰到的地方却是滚烫的,像炙烤中的铁皮。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爆炸的电车里。一睁眼,周围晃晃荡荡,每个人的面目模糊,或站或坐,没有人关心电车上与缆线擦出的火花。他们手中拿着报纸,或是低着头,麻木地保持沉默。尤逸思左右看了看,透过破损的玻璃窗,看见天幕的巨大行星和残败的城市。砰一声,远处浓烟逼天。车窗玻璃震了震,有人终于抬起头来,又不关心地低下头去。耳边的议论声像隔着一层水,听不清晰,尤逸思却清楚地知道说的是什么。是个老太太抱怨:“天天炸天天炸,六十年前哪有这种事。”画面中又是她在破败的楼里穿行。铁栏杆的楼梯绕在居民楼之外,之字形向上延伸。她的身影在残垣断壁间闪回出现,直到登上楼顶。在那栋楼的顶端,可以纵观几乎整座城市。掉落一半的灯牌,墙皮脱落的密密麻麻楼体,熄灭得十不存一的霓虹灯,组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