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34重回图书室因为镇定剂的缘故,我的四肢像章鱼的触须一样柔软,无法在陆予森的搀扶下站起来。不算很大的疗养房间,在我眼中也像海洋,时大时小,摸不到边际。陆予森则是礁石,牢固,强硬。在我一片混沌的大脑中,我也只能想出这么几个词汇和比喻。陆予森尝试不成,便把我抱起来。我眼前的世界晃晃悠悠,我没有情绪的起伏。下楼,车就停在门口,保镖没有阻拦他。司机开了门,他小心地把我放在车座上。但我的头还是微微蹭到了车顶,幸好我也感受不到什么疼。而后车厢里很静,开出疗养院,陆予森对我说:“她是不是给你注射了什么东西?我现在带你去医院检查。”我思考得很慢很慢,过了一会儿,我想起护士的话,便对他复述:“只是镇定剂。”他并没有听我说什么,联系了医院。疗养院在郊区,他找的私人医院在市中心,车程有半小时。在这半小时里,我心中总是盘旋着陆予森和小陆太太的对话,一字一句重复。而后又有陆予森和我的回忆,从十几岁在学校里,我有一次偷偷看他,被他发现,发消息笑我傻气;到露营夜里他第一次和我躺在一起,我们探索身体;到他和我一起捡到小狗;到我装作很成熟,说我们做friendswith ≈ap;s;到我去看他打球,我们在储物室亲热;再到我们在大学旁的房子里简单幸福的生活,和在市政厅注册结婚的那一天。我们在这样拙稚的年纪,面对彼此,许下誓言,如同一场认真的过家家。而陆予森是纯净的,像水晶,很无暇,活在玻璃球中。我以前一直这么想。虽然很平静,但我的梦也破灭了。医院的护士和引导员很热情,陆予森把我抱上轮椅,她们便将我推到各个检查科室。抽了一些血,还有各类反应检查,我回答得都很含糊,重复了好几次:“只是镇定剂。”每当我说这句话,搭着我的肩的陆予森的手好像都会收紧一些。在病房等了一个多小时,化验结果出来了,确实只是轻的镇定剂。本来医生说等药效过了就好,陆予森说他不放心,医生便给我开了一剂吊针。针刺进我的手背,感觉不痛不痒,打了四十分钟吊针,我的意识好像一丝一缕地被吸回体内,刹那间理解了在医院听见的话的意思。陆予森原本在对面的沙发坐着陪我,看见吊针袋子快空了,走过来替我按了护士铃。按完铃,他站在床边,低着头,用手背很轻地碰碰我的脸颊,我侧过脸,避开了一点,他的手顿住了。护士匆匆忙忙进来,替我拔了针头,叮嘱我再休息一会儿,便出去了。病房里又只剩我们两人。落日余晖洒在病房内,窗外可以看见几栋高高的写字楼。房里很干燥,有一种消毒剂的味道。陆予森还站着,叫我的名字:“忧忧。”我没有应答,他又说:“你买的新裙子呢?”我让专卖店替我找跑腿送回家了,但我对陆予森说:“我不知道。”
他沉默了片刻,说:“没关系,明天再陪你重新买。买完再去登记,好吗?”他言语间有试探的意味,我知道,但是我不知该怎么回应他。我曾经觉得在滑雪的小屋里,看到报纸上的惊悚内容,还愿意无条件接受我的陆予森很伟大。到现在我更加这样认为,因为我发现我不像他一样宽容,我和陆予森不同,我没有这么容易释怀。“陆予森,”我问他,“原来你早就知道我那时遭遇的事情吗?”我看得出来,陆予森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他的视线移动了,微微皱眉了,嘴唇张合了,我看出他在思考怎么跳过这个话题。但他最后对我说:“是的。”“一开始就知道吗,我被他们带走的时候?”“差不多。”他低声说。“那那份报纸,我一直没问过你,我以为是你爸爸放的,不想弄得你们不开心,”我又问,“是他放的吗?”“……是我。”陆予森承认得坦然。我的视角,恰好可以看见他的手背青筋凸起,他的手不明显地握了握,而后勉强地松开。“我不希望你一直对我隐瞒这件事,”他靠近我一些,好像想用诚挚的眼神软化我,“我觉得到说开的时候了。因为你不必对我有秘密。”他说得非常冠冕堂皇,让我也要迷茫了。我看着他的眼睛,疑惑地问他:“那你呢?你的秘密呢?”他闭了闭眼睛,对我笑了笑,说:“对不起。”太阳落山了,天空变成灰色。病房的灯是冷白色,让我和陆予森的皮肤看起来也没有血色,像两个将死之人,即将从空气中蒸发,进行最后的交谈。不是是不是为了打破沉默,陆予森对我说:“暑假刚结束,你转学来,我很好奇,你看起来不像能逃出来。我以为你爱看书,很柔弱、沉闷。”“我是很沉闷吧。”我说。“不是,”他简短地否认,“你不沉闷。”“我很后悔,”陆予森说,“我小时候是不懂事。长大了不敢说,怕你恨我。”他说得好简单,原来只是不懂事。我问他:“你对我好是愧疚吗?”他俯身想要吻我,我躲开,表情就从陆予森的脸上消失了。他对我说:“苏何忧,我爱你。”可是我原来以为最干净的眼睛里已经填充入我看不懂的色彩。我看到陆予森的压抑,看到他痛苦,或许有怜悯,也有冷漠,每一种都是曾经的陆予森。十岁时我看见警察冲进仓库,我闭上眼,幻想自己没有杀人,只是在绑架犯熟睡的时候偷偷溜出门,在旷野上朝有人的地方狂奔,一直跑十几公里,跑回我的家。二十一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