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晌午,街巷中人声鼎沸,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朝廷之中的风起云涌。
裴池正欲放下帘子,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披着一袭银狐大氅,正示意店家取下铺子上的一个灯笼,一张素白的小脸裹在观音兜下,娇美可人。
是姜家的那隻小兔子。
姜容。
“停轿。”裴池喝道。
下人不明所以,连忙将轿子停在了街边上。
裴池鬼使神差的盯着不远处那个小姑娘,却见她抱着灯笼,喜笑颜开,又在店铺里买了一大包零嘴,挑了两个糖人,这才在丫鬟的催促下上了马车,消失在了街尾。
“大人?”
裴府的下人疑惑道。
裴池戛然失笑,放下车帘,闭目养神了片刻才开口吩咐道:“去问问店家,方才那个姑娘都买了些什么,照着买一份回来。”
稍稍一会儿,东西便送进了轿子来。
一个兔子灯笼,一包松子糖,两个糖人,外加一大包做针线的丝绒花样。
小姑娘的东西。
倒是这个兔子灯笼,活灵活现的,与她倒是相得益彰。
裴池嘴角往上扬了扬,手指随意拨动了两下,便失去了兴趣了,意兴阑珊道:“回府吧。”
下人正要起轿,又听见裴池冷声吩咐道:“将这些东西送到承恩公府去。”
“啊?”下人傻了眼。
“承恩公府的四姑娘,姜容。给她。”裴池有些不耐烦。
姜容人在府中坐,突然收到了裴府指名道姓要她收下的一大包东西,唬得她母亲苏氏慌了手脚,连忙拉着她的手细细询问。
姜容不明所以,乖巧地摇了摇头,隻告诉母亲自己与指挥使大人并未有来往。
虽说如此,苏氏仍旧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丈夫姜青轩。
“你说这裴大人送这些东西到底是何用意?莫非是想敲打咱家?老爷……”
姜青轩放下手中的书卷,眉头紧锁:“他指明要送给咱们阿容的?”
“是。”苏氏沉默了片刻,又跳了起来:“他……他该不会是看上咱们阿容了吧?”
“荒谬!”姜青轩胡子都翘起来了:“裴池位高权重,宦海沉浮多年,什么绝色美人没见过,那里瞧得上咱们阿容……”
“再说了,他……”姜青轩嘀咕道:“他可是已年近三十,都快能做咱们阿容爹了,哪能这么恬不知耻!”
“真的不是?”
“妇人之言!可笑!”
尽管自家夫君吹鼻子瞪眼的,苏氏却好歹心安了下来,却也没有掉以轻心,第二日便叫了姜容来,每日晨昏定省,又盯着学针线,学管家,所有酒席宴会一概推了,每日隻管拘着她在府里,不得外出。
倒是姜容,收到这大包东西,倒是模模糊糊的想起了裴池来。
那一年她随母亲去江南外祖家,途中遭遇水匪,还是裴大人救了她一命。
还有元宵花灯节,他送了自己一盏琉璃宫灯,至今还挂在她的床头。
姜容抱着裴池新送过来的兔子灯笼,稚嫩的脸颊上竟浮现出了一抹红晕。
裴大人,真是个好人呢。
她既收了人家的东西,按照礼节,可是要回礼的。
小姑娘吭哧吭哧地抱起了自己平日里存钱的箱子,从里头抓出了一大把碎银,又犯了难,给裴大人回什么礼好呢?
过了几日,姜容便找了个借口溜出家门,去书斋选了一方砚台,亲自送去了尚书府。
裴池还未下朝,门房见惯了来尚书府送礼的人,只是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却还是头次见。
也不敢收她的东西,隻连连摇手:“姜姑娘还是请回吧,我家大人说了,遇见送礼的,隻管打出去。若是收了,小的可是要被发卖出去的。”
“我的也不能收吗?”姜容抱着东西,细声细气的问道。
门房一时哽住了,竟不知怎么回她,隻得再三摆手。
好巧不巧,裴池的马车正好到了门前,他掀开帘子,便瞧见小姑娘难过的模样,一时有些愣住。
谁欺负她了?
裴池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
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
她来做什么?
出神之际,小姑娘见着他,眼睛却是亮了,连忙小碎步跑了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往他怀里一塞,竟是半分也不怕他。
裴池瞪着还用红绸绑了蝴蝶结的箱子,声音有些僵硬:“这是什么?”
小姑娘害羞的笑了笑:“是回礼。”
裴池揉了揉眉头,冷声道:“我不收礼。”
话音刚落,对面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眼眶竟是红了,颇为委屈:“可……可这是我挑了许久的。花了二十两银子呢。”
随侍在侧的下人差点吓晕了过去。
先不说从未见人给当今刑部尚书送这般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