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万国来朝的盛景被史官们记录在案,不仅如此,在这一天之后,大炎王朝的声威文教远播海外,更多的国家派遣他们的特使来到中原,他们相互学习,互通有无,使得这一天,和这一天之后的繁荣景象成为了一段彪炳青史的华美乐章。
不过,身处其中的人的体会,就不像看风景的人那样了。
这一次的国宴面子上的确好看,但花费巨大,几乎耗空了国库仅剩不多的银两,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前朝后宫都过得紧巴巴的,南烟以身作则,降了自己的月费不说,后面日子不好过时,也偷偷让人卖了些东西。
连后宫嫔妃都如此,前朝就更不用说了。
这一场国宴之后,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俸禄降了两成;而在邕州大战之后,朝廷也查处了边境一些首鼠两端的富商,祝烽痛下杀手,抄没了几家,总算度过了那一段危急。
只是,这样的手段,自然也弄得大家怨声载道。
幸好这一次国宴之后也有好的影响,便是商路大开,之前积累了数年的生丝全部投入了生产,产出的大量丝绸锦缎经由海上和路上两条路销往各国,黄金白银源源不断的流入中原,使得国力渐渐恢復。
当然,这一切,离不开皇帝与朝臣夜以继日的Cao劳。
而这也是南烟最担心的地方。
国力蒸蒸日上的同时,与之相对的,却是祝烽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
那一场国宴上虽然热闹,祝烽的兴緻也很高,可南烟察觉到他一整天除了喝酒之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到了晚上两个人总算回去休息,南烟问他要不要用些夜宵他也不要,隻脱了衣裳一头栽倒在床上便睡了。
南烟隻当他是累极了,便也不多说,帮他脱了鞋子把腿塞进被子裏,自己也简单洗漱了一番,然后睡到他的身边去了。
可第二天早上,南烟已经穿好了衣裳,回头却发现向来习惯早起,哪怕不上早朝也不会赖床的祝烽一直睡着不动,窗外晨光透进来,照在他的脸上,苍白中泛着一点病态的嫣红。
南烟觉得不对,伸手一摸,烫得她一个哆嗦。
南烟大惊,急忙让人叫了太医过来。
太医院的几位太医猝不及防,全都聚到了翊坤宫,一见祝烽这样,再细问之前,不论吃饭睡觉都没有任何的不妥,这一场病来得太过突然,但他们还是铆足了劲,又是扎针又是灌药,折腾了整整两天,总算在第三天傍晚的时候,看到祝烽睁开了一线眼睛。
而一睁眼,就对上了南烟红彤彤的双眼。
他沉默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嗓子哑得跟刀割一样:「怎么了?」
话刚说话,就涩得咳嗽了起来。
南烟急忙让人送了温水上来,那杓子一点一点的餵给他,然后轻声道:「皇上好些了没?」
祝烽的神智仍旧不太清醒,虚着眼睛看了看她,又看到她身后站了一屋子的人,隐隐觉得不对,再一想有些反应过来了:「朕病了?」
南烟伸手轻抚过他的额头,将汗shi的额发捋上去,柔声道:「没事了。」
「……」
「太医已经过来看了,皇上高烧退了,现在是还虚着。」
「……」
「皇上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妾让厨房炖了个鸡蛋,嫩嫩的现在吃正好。」
「……」
不仅是祝烽,站在她身后的宜妃他们都有些惊讶。
这三天,皇帝病得昏迷不醒,所有人都有些不好的预感,虽然这场病来得奇怪,但正因为奇怪才让人害怕——大家也都知道,皇帝不常生病,但每一次病起来都几乎是要命的,宜妃甚至已经背着人哭了一场。
可跟皇帝陛下最亲近的贵妃却始终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她在皇帝身边服侍,样样都自己亲力亲为,脸上也没什么担忧或者痛苦的表情;只有在汪白芷他们奉命前来诊治的时候,贵妃沉着嗓子说了一句「你们看着办」,那句话让周围所有人都感到了几乎能化作实质的杀气,众人都毫不怀疑,如果汪白芷他们不能让皇上醒来,贵妃得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而现在,皇上已经醒了,她仍旧这么冷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
祝烽看了她一会儿,像是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贵妃立刻让人送了炖好的鸡蛋来,上面还滴了一点麻油,散发着最质朴的香味反倒比国宴上的山珍海味更让祝烽有了实质的饥饿感,他就着南烟手上吃了大半碗,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然后,南烟放下碗,对着身后站着的人平静的说道:「皇上醒来了,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踯躅的看向她。
南烟道:「有本宫在,皇上没事的,你们都回去。」
最后这句话,已经是不能违抗的命令了。
众人这才唯唯诺诺的退出了翊坤宫,几个嫔妃有些不悦的轻声说道:「贵妃那个样子,她哪裏是真心担心皇上?咱们都要急死了,她还没事人似得。」
「你们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