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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间老式房屋的内堂,Yin暗无光,录像带的品质特差,只见黑白,不时刷出雪花,不瞇起眼睛好好的辨认,几乎是看不清的。
空荡荡的内堂中,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更没有人。
──搞什么啊?死胖子,留这种东西给我看做什么?
驀地,一个灰色的影子,出现在影片的右下角,一点一点的挪移,在地上蹭来蹭去。
动作相当的古怪,分外不协调。
──这是啥?…该不会是劳啥子的鬼片,等到我被吓坏了之后,胖子再跳出来哈哈大笑,奚落我一番吧?…真的很无聊,他是不是吃饱撑着,间着没事做啊?
灰色影子经过的地方,拖出长长的一道痕跡,像一隻巨大的蛞蝓,匍匐、爬行、蠕动,在地上画出长长一道黏ye。
异常的惹眼,莫名的战慄。
──等等…
那是一个人。那灰影,是一个小孩子。
穿着脏污的灰色衣物,缓慢地、艰难地在地上爬动。
──这是什么玩笑吗?这一点都不好笑吧?这是什么影片?这个孩子怎么了?
姿势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不现实的荒谬。
──这是…被虐待了还是怎么的?好好一个人,怎么这样…在地上爬?…这…还算人吗?这是什么样的Jing神虐待…或是rou体上的折磨?怎么会…
那一道长长的痕跡,是鲜血,自孩子的体内涌出。
蛞蝓似的孩童,流淌着黏ye似的鲜血,蠕动、爬行。
画面近乎可笑,几似荒诞。
──不要开玩笑了!这要报警的,这什么…?
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抑或听到了某些声音,孩子偏过头,停滞。
停滞,然后疯狂的挣扎了起来。拼命的,竭尽所能的,朝前爬动。
可惜,依旧缓慢。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什么状况?这是虐童吧?这不是…这个…唉呀!小心!小心后面!
一个人影迅速闪入内堂,粗暴的一把抓住孩子的头发,唰地将他的头用力朝后扯,露出孩子的脸孔。
孩子被惊恐淹没的脸庞,一如乾涸的河床上,嘴巴一开一闔,瞪大眼睛,忍着最后一口气,妄想逃脱命运的蠢鱼。
那张脸,很清晰的被摄相机捕捉。
那人手上的尖刀,一闪,瞄准了孩子的喉咙。
落下。
「吴邪!」
倒抽一口气,我被胖子吓得猛震了一下,惊疑不定的瞪大眼,望着他。
「没事吧?你脸色好差。」胖子担心的看着我,询问。
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全身颤抖,手脚冰冷。
…是我害死了解子扬。
「你…噯,真是!我不就跟你说这件事情挺沉的嘛?你硬是要听,听了又这副德行。好了好了,不想不想,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一个人闷在这里不好受,也不会改变什么…」
「…不是那个的问题。」勉强的,我从齿缝中挤出这么句话,我挣扎着朝前倾,捻熄胖子之前给我的烟。
「啊?」胖子挑了挑眉。
我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陷入了一阵沉默。
「…无头…」
「啥?」胖子稍稍倾身,问道:「天真,你说什么?」
我深呼吸了一下,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正常:「无头尸体,你知道吗?前几天的事情。」
「你说那个莫名其妙的连续杀人案?」胖子有些疑惑,似乎不清楚为什么我突然跳开话题:「我知道啊,还没破案不是吗?」
「嗯。」我点了一下头:「我…原本是负责这案子的,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被调开了,不过后来我…嗯,因缘际会的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些无头尸体的事情。」
我顿了一下,续道:「说来你大概不会相信,简单来说,这些人并不是因为他们本身该死,所以死的,而是因为某些原因,需要他们的牺牲,才导致了他们的死亡。」
为了造出七星疑棺阵,所以才在这些地点,杀死七个人,好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我…」我将手伸到后颈,揉了揉:「不大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怎么说?」
「我…总觉得…」我皱起眉头:「就是…不喜欢这样,好像他们生下来的目的就只是去死,我无法接受。当然我知道人最后终究逃不过一死,但是我就是没有办法…这感觉简直像是活在屠宰场里的猪,活着只不过等待被牺牲,生的意义就是死,仅仅是死,我真的…」
「天真…」
「对不起,我情绪有点恶劣,刚刚讲的事情请别放在心上,就当我没说过。」
我看着窗外的雨势,口头上否认了自己的说词。
但是心底,我非常清楚,那就是事实,千真万确,一字不假。
那些无头尸体,就像我;那些屠宰场的猪,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