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着最惊艳的容貌,有着最Jing妙的才情,可她的心千疮百孔。十六年来,她都被灌输着家族为先的理念。她没辜负家族,没辜负任何人。只是,再也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了。崔沅绾被熊熊烈火包围着,她找到一个空旷的角落,远离夏铱誮昌,远离林之培,远离所有恼人的尘嚣,静静坐在地上,抱膝发愣。若一睁眼,又回到了从前,她就去做最自在无情的风,最闲适自由的鸟,遨游天地间,不为家族,不为仇恨,只为自己。意识逐渐模糊,脑子几乎停转。好像,在烈火之间,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想是听错了罢。崔沅绾摇摇头,最后一眼,她看到火势就要卷到了自己身上。差一点,再快一点……“渝柳儿!”有道声音,声嘶力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谁呀,是哪个小傻子不要命地往火海里冲呀。崔沅绾告诉自己,再看一眼,就再看一眼。缓缓睁开眼,看到的竟是万不可能出现在此的一道身影。“渝柳儿,你不可以不要我。”哭腔震得她心颤,那人发现她的身影,于是跌跌撞撞地朝她跑来。“崩——”最后一部分记忆也回归到脑海之中。小傻子,小疯子。两世记忆逐渐重合。崔沅绾终于想了起来,上辈子她死后,曾作为游魂看过几日世间。她的尸身被扔在荒野间,可她最后被安葬在一个上好棺椁里。“渝柳儿!”一声声呼喊,她终于想起来了。作为游魂,她亲眼目睹一个陌路人跌跌撞撞地跑来,抱紧她的尸身,哭声穿破皑皑白雪,在浩然天地之间回荡。原来在遥远的前世,晏绥也在默默爱着她,以一个陌路人的身份。她又想起,入轮回前,她看过这世间最后一眼。晏绥凭一己之力,把夏昌与林之培垄断的江山生生搞垮。那年晏绥六十岁,他不是她的任何人,却用最浓烈的方式替她复仇。她想起来,晏绥在六十岁生辰那日服毒,躺在她在的棺椁里,拥着她的尸骨死去。那天,依旧大雪飞扬。“原来是你啊。”崔沅绾轻笑,“只是我活不久了,只恨太晚悔悟。不然,还能再陪你这个痴情种走一段路呢。”真是奇怪,火势明明把她的话掩盖地死死的,可晏绥偏偏就能听到她的呢喃。“我是骗你的……渝柳儿,你看看我,求你再看看我……不要死……”想这一世,晏绥也算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了罢。崔沅绾被晏绥紧紧搂在怀里,她的意识在模糊,她竟生了眷恋,想多看他几眼。“我是骗你的。”晏绥的泪滴在崔沅绾脸上,那是不可多得的清凉。恍惚间,崔沅绾听见晏绥说,花柳病的事是骗她的。林之培中的是他下的蛊毒,血ye流转,并不会把蛊毒也一并转移过来。晏绥把崔沅绾拦腰抱起,穿过层层火海,脚步坚定,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是陌路人还是郎婿,无论她记不记得,他都如此坚定——他的渝柳儿,要长命百岁,要喜乐安康。从此之后,她愿意做风,那就做风。愿意做飞鸟,那就做飞鸟。只要活着。只要,还愿意待在他身边。或是,还愿意允许他,自私地、一昧地去爱她,一如既往,毫无保留。“都加把劲,火势减小了!”无数桶水浇灭一座残楼,心火却燃得更盛。晏绥把崔沅绾送了出来,顾不上自己胸前迸裂的伤口,叫秀云绵娘赶紧把崔沅绾送回家去。“那主子你呢?”炔以心急问道。
“我?”晏绥后知后觉,看向身后的残楼,恍如隔世。“我也回家。”他说。“我要跟着她,一起回家。”那驾马车辘辘走远,载着一车期望,走向属于他们的通天光明道。福灵凑近县主身边,调侃道:“看罢,我就猜老天不会让有情人分离。”县主笑笑,“是啊,崔娘子处处不提情,却处处都是情。她以为是突然开窍,不曾想是动情已深。终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福灵颔首说是,继而问道:“那你呢?”县主一愣,“我?”“是啊。你看那里。”福灵指着残楼前久久站立的炔以,说道。县主看得深切,良久叹息一声。“不论归宿,只求曾经拥有。”曾经可惜今晚没有一场应景的飞雪,没有一轮皎洁的明月。这些缺失的,终究在深夜一一出现。簌簌飞雪拍打雕花窗子,月光透过窗,洒在寂静的屋里。崔沅绾做了一场悠长的梦。梦境停留在一幕明艳动人的画面。她站在台阶上,遥遥望着阶下颀长劲瘦的身影。那人的脸由模糊变清晰,轮廓勾在了她心窝上。风乍起,紫藤花褙子衣摆轻扬,杏黄三涧裙顺着和煦的微风摇晃。她挥挥手,灵动活泼,无比欢快地喊了一句:“慎庭哥哥!”回应她的,总是一句“我在。”而后悠悠转醒,她坐在晏绥腿上,而晏绥坐在宽敞的秋千椅上,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她的手指。“醒了?”晏绥轻叹一句。恍如二人不是刚历经生死,只是很普通的一天,郎婿与他的夫人狎戏。秋千慢悠悠晃着,闲适自在。崔沅绾靠着晏绥暖热的胸膛,她瞧见屋檐堆着一层白雪,而园里张灯结彩,就要过新年了。“要是我不醒,你又该如何?”崔沅绾问道。“我会一直等下去。”晏绥吻着她的指腹,吻着她白皙的脖颈,最终落到她的唇瓣上。崔沅绾轻笑,“ 你惯我欺我。”晏绥扣紧她的腰肢,“究竟是郎婿欺你,还是你欺郎婿,你应该知道啊。”崔沅绾话音绵绵,她低头,主动含住晏绥的唇瓣,虔诚深情。“是郎婿欺我。”只是她轻柔的话都被晏绥吞吃入腹,也不知他听见了没有。是与我契合的疯子,是痴情至性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