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这些年崔沅绾受过的委屈,他都知道。在崔沅绾心里,他大抵是个只会缠着她的混账罢。表面功夫做得到位,到最后谁都没发现他背后的付出。晏绥任由崔沅绾穿好衣裳,他被崔沅绾推倒在地,地上凉,思忖半晌才想到要站起身来。崔沅绾挪步到案桌旁,拿起梨花杆把紧闭着的雕花窗子撑开条缝。屋外的寒意扑面而来,脸上的酡意才舍得消减几分。屋里的味往外面跑,到最后只剩下淡淡的花香味时,崔沅绾才彻底清醒下来。“说正事罢。夏昌谋反,你怎的也不急?你不也是戴了半截乌纱帽的丞相么,眼下枢密院的大头揭竿而起,官家指不定正被他威胁退位呢,就算情况火急火燎,你也半点不着急么?”晏绥走到她身旁,把那窗子开得大了些,与崔沅绾一同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景。这园里说是近山,不如说就是在山里建的。这处是役成山脉附近,小山挨着大山,园里在的山是座四面环有高山的矮角,内城的烟火都被山挡住,只有萧瑟的景陪着孤寂的园。晏绥笑她坐不住大场,“今晚才是 九十二:赠礼“怎么办?”崔沅绾侧目看向晏绥, 发现他眉头舒缓下来,方才的紧张样早已消失不见。晏绥捏着她的指腹,开口回道:“夏昌的主力在内城, 地方几个叛乱的州郡的厢军也不会隔着老远跑到山里。前面来的怕不是军队,而是夏昌私养的死士。他知道我不在内城, 便来这山里找我,想赶尽杀绝。”晏绥轻笑一声,“他有兵, 我们也有,甚至比他更多。不用怕他的动作。”说是如此, 可远处匆匆而来的人影愈来愈近,崔沅绾看着就心慌,扯着晏绥的衣袖叫他走, 半天脚步都未挪动。直到炔以再来敲门。晏绥直接叫他推门进来, 瞥见炔以经常佩戴的剑出了鞘,剑锋沾血, 就连衣袍下摆也带着不少血迹,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炔以知道崔沅绾在旁, 稍稍侧神,把沾血的剑对着风口消散血腥气。“主子, 我们的人在与那帮死士对打。那帮子人被蛊cao控, 伤口能极快愈合, 除非割下头颅, 否则人是杀不死的。”较之炔以的慌乱无措,晏绥倒是云淡风轻。早先随兆相云游四方时, 曾在南疆见过这种蛊毒。伤口愈合需要时间, 而此蛊能把愈合时间大大缩短, 但疼痛不会减少,疼的时候动作便变慢,给人以有乘之机。而夏昌显然是把此蛊与另一种毒蛊结合起来,减轻痛感,死士便不会受伤口影响减缓动作。只是这蛊消耗人命,伤一次,愈合一次,生命缩短一次。多往死士身上划几道伤口,不比砍头叫人死得快,却能消耗生命。伤口越多,愈合的地方就越多。人的愈合力就那么多,耗尽了自身防御后,剩下消耗的就是命。“力气大的又准头的,直接把头颅割下来。若无法近身,就多伤他。再强悍的死士也是人,是人就会死。”晏绥冷言说道。炔以常跟在晏绥身边办事,早先也跟着他一起去过南疆,见识过这蛊毒的怪异之处,眼下却慌乱无措,弯腰向主子询问法子,难免叫晏绥以为,这厮一昧沉溺情爱,连过往事都记不得。
晏绥摆摆手,“来的不多,相信你们能处理好。”一说相信,那便是不容人失误,何况他们守在深山老林里,也没法失误。背后就是万丈深渊,掉下去便再也爬不上来了。炔以觉着肩上担子重,也听出了晏绥的话外之意,肃声说是,冲出门外奔向远山杀敌。晏绥本是想邀崔沅绾一同待在山林里,站在山峰看这场闹剧。调戏夏党,俯视众人出丑,纵览乱象乍起又被平定,得势的小人朝夕坠落深渊,打脸、惊艳、报复、出气。无论如何,他都想叫崔沅绾留下来。站在无人注意的最高处,看这份献上来的礼。他知道,崔沅绾受过很多委屈,查清楚后,直接间接都是由夏昌引起。处理夏昌固然是官家要求,也是他私心作祟。不惜策划牵涉全国上下各方的局,做戏将夏党一步步拐进局里。他用这混乱的天下博崔沅绾一笑。接着幕后把天下平定,挣得外面的名誉,又讨了崔沅绾的欢心。这是他原来的想法,他想好一切,却唯独忽略了崔沅绾的感受。崔沅绾扯着他衣袖的手在颤抖,她很怕夏昌,也很怕夏党。她不愿意接受他的赠礼。 九十三:造反内城。崔府, 夏滔滔随意诌了个理由,到崔发身前诉说,不曾想他竟半点不曾怀疑, 顺顺利利地放了她走。来时只带着几件去了风尘气的衣裳,今晚要走, 也只带着一件厚斗篷而已。崔沅绾先前吩咐过,钱庄那处什么都有,她想要的, 那里都有。前院后院都异常安静,夏滔滔请求悄悄地离开, 崔发也点头允诺下去。府里仆从没听到信儿,自然各忙各的事。临近年关,置买衣裳, 添置年货, 都够他们忙一阵的。他们不知道夏滔滔会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永久离开,于是谁都没注意, 也没怀疑,她会去大房院里探望。院里冷清萧肃, 前天下的雪一层层堆在屋顶上,瞧起来能把这屋顶给压塌。王氏这院里的墙也透着几个洞, 冷风呼呼窜进去。这样显落魄的院, 不说是家里大房的, 还叫人以为是哪个苦命的婆子常居在此。王氏坐在屋门外的小马扎上, 靠着门扉,拿着手里大姐的旧衣裳念念叨叨。发髻胡乱松散着, 脸色被地灯映照得愈显苍白。夏滔滔心头一颤, 她进府不过数日, 竟亲眼见证了王氏从Jing明到痴傻的模样转变。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