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白充斥着视野,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我整个人仰卧在床上,身体动弹不得。
恍惚间,只感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正与我相握。
也许是察觉到我的动静,伏在我身旁的人直起身来,与我对上视线。
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辨认出他上身穿着一件藏蓝色的高领毛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
“何皎?”那张薄唇轻启,喊着我的名字,带着几不可察的焦躁与不安。
他是谁?他认识我?他为什么在这里?
疑团在心头集聚,我一时无法发出声音,只得通过加快频率的眨眼示意他我意识清醒。
他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开门的声音打断了。
我看见妈妈走了进来,面前的两人似乎对彼此的出现习以为常,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对她说:“皎皎醒了,我去叫医生。”
直至此刻,他才松开了握着我的手,临走前还安抚似的轻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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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医生的口中得知,自己因车祸受伤而昏迷一周,除了身上的几处骨折之外,最令人担心的是伤到了脑袋——脑震荡以及随之而来的潜在后遗症。
一旁,陌生的男人仍坐在我的病床边,此时正拿着一条濡shi的毛巾,准备靠过来擦拭我的脸颊。
过于自然的肢体接触让我一时难以适应,我伸出手,挡住他继续贴近的手臂,斟酌着开口:“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你是谁?”
空气似有一瞬的停滞,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站起身来,很久都没有说话。
妈妈也向我投来惊讶的目光,就连医生都带着怀疑的眼神在我和男人之间看来看去。
……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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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你!老!公!啊!”
面前,我最好的朋友一边愤恨地摇着他带来的果篮,一边冲我这个尚未痊愈的病人大吼大叫。
“郁柏川啊!”他双手极力在空中比划,企图在我脑海里也勾勒出一副画面来,“郁柏川你不记得了吗?”
我扶额摇头,自己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只是被他的音量震得有些头痛。好在此时此刻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人,我不想这些狗血的私家事被别人听了去。
面前的人似乎因我的一无所知而变得更加愤怒,近乎咬牙切齿地数落道:“你、不顾我的劝阻、一个月前、和他闪婚。”
闪婚?真不像是我会做出的事。
“半年前,你们俩第一次见面,那也是你第一次去相亲。”他放缓语气继续补充道,试图帮我唤醒当时的记忆。
相亲……这件事之前倒是听妈妈提起过,不过我记得她还没有物色好人选。
“五个月啊,五个月!你们从认识到结婚……那么着急,我、我他妈还以为你怀了!”
“郑源!”我大声喊他的名字,止住偏离航线的话题。从他那句震耳欲聋的“他是你老公啊”开始,我脸上发热的感觉就没停下来过。
“好好好好好……祖宗,我不说了我的祖宗。”郑源摆出一副投降的架势,嘴上答应得好却没停下来,又继续说道,“那你告诉我,你之前爱得死去活来五个月就能和人家领证,这……蜜月还没过完呢撞个车转头连人带影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你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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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怎么办……日子还是要过的呀。
我扶着墙,在医院的长廊上走路,作为康复训练的其中一项。郁柏川陪在我的身边,及时扶住我不稳的身体。
“我自己来就行……”话落,我才察觉到自己又是下意识拒绝了。复健怎么能一个人完成呢?
郁柏川没有戳穿我,他对我笑了笑,没有松开扶着我的手:“还是不习惯?”
“嗯……”我含糊回应着,他说话的方式很温柔,我不再抗拒,由他扶着我的身体。
“我们……”郁柏川顿了顿,改口道,“你认识我的时间不长。”
“慢慢会想起来的。”他说着,试着牵动起嘴角,但很显然,那不是一个合格的笑容。
我看着他嘴角那个勉强的微笑,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住院的这些天里,大都是郁柏川陪在我的身旁,偶尔妈妈过来,郁柏川也会一起关照她。这样想来,车祸后的事故处理、索要赔偿等等一系列复杂的琐事,应该都是由他出面负责的。
而让他忙前忙后的那个人,竟然全然忘了他,此时此刻还要和他保持距离。
自责的情绪一点点侵蚀着我,除此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兀自膨胀着暂未浮上水面,望着走廊尽头闪烁的灯光,我试着往郁柏川身上靠了靠,开口道:“我们回屋去吧,我有些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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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不是个能藏的住八卦的地方。
回来的路上,隐约听到了议论的话语,明明压低了声音,却听起来那么尖利刺耳。
……出了车祸……失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