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看到他的容貌自然很惊讶,他已经是通晓人事的年纪了,当然也上过街,自然会被女子的美貌所吸引,也见过胡姬。
他对胡汉之间的矛盾认知还并不清晰,也没有成年人那么多顾虑,见了他的容貌惊叹道:你……真好看。
小徒弟落座在他的边上:因为生我的女人是西域舞姬,她很漂亮,和你娘一样,也是ji女。
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地图,指着上面靠近边境的某座城说:这里画错了,这座城池已经不属于中原了,吴州边界的三座城池几年前就已战败割让给了胡人。
庶子没回话,依旧一脸茫然,小徒弟轻描淡写道:中原气数已尽,这十数年间必将分崩离析。边境早已狼烟四起,这京城却依旧一派安然繁华,醉生梦死,颓势已定。
庶子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说话却颇为老气横秋,并不像普通孩童那样幼稚。
他们相差本就不过两岁,庶子也从没有过可以说话的同龄人,再加上境遇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也忍不住与他说起话来。
庶子血统低贱,却得了个长子的名头,为求自保只能表现得一无是处,在这王府里苟且偷生;而这胡汉混血的小徒弟,注定不会被汉人以及胡人中任何一方所接纳,所以他行走中原也只能遮掩容貌,躲避人群,同样也是夹缝求生。
在彼此面前,他们就像拥有共同的秘密一样,可以暂时放下戒心。
庶子当然并不愚钝,只是对先生平时考学的内容装作不知,别人与他说话也装作反应迟钝的样子。实际上,在书阁里他早已看过许多各类的书籍。
他不是为了能在人前有多大成就,能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他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与母亲一起离开王府,去外面生活,到时候他为了糊口,兴许能当个教书先生。而兵法与地图只是为了判断哪些地方会更加安全,适合定居。
小徒弟跟着师傅走过很多地方,见识比庶子要多许多,他们聊天时便会说起这些,庶子觉得小徒弟虽然生活颠沛流离,但也比身为笼中困鸟的自己要自由很多,不由心生羡慕。
也因经历有类似之处,两个孩子算得上是亲近。
但好景不长,某日,嫡子的妹妹无意间跑到这里来玩,撞见了两人。这可不得了,她虽年幼,但受母亲和哥哥的影响,并不喜欢这个血缘上的长兄,便大呼小叫的将这事捅了出去。
对她和哥哥这两个孩子来说,觉得庶子是偷偷藏了个玩伴陪自己,大人看到小徒弟胡汉混血的相貌可都大吃一惊。
正妻听闻这件事,自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让庶子跪下交代情况,庶子只好支支吾吾的说,这是父王的命令。
王府里的人对小徒弟的身份相貌存疑,正妻听说是王爷的来客,也不好轻易做主,他们查看了藏书阁,管家发现藏书阁里一间存放宝物的暗室被人打开过,这矛头立刻指向了两个孩子。
这事非同小可,尤其这还是个有胡人血统的孩子,最终惊动了王爷。
庶子根本不知道那里有暗室,听到都懵了,他面对各种咄咄逼人的质问根本说不出话来,说“不知道”也根本没人信他。
正妻许久没有作弄庶子了,此时有了由头,便用私刑逼问庶子。边上的下人便按照吩咐按住庶子的脑袋,浸入边上的池塘里。
冬天的水很冷,但窒息的感觉更痛苦。
庶子被强制按入水中,每次都感觉自己即将窒息而亡,胸口发疼,才被揪着头发拉起,得以呼吸一下,但很快就会因为他什么都交代不出再次被按入水里。
痛苦中,他当然明白了如果书阁没有别人去过,那一定是小徒弟打开的暗室。
大人都来了之后,小徒弟就害怕的躲到了自己师傅身后,他看着这一切,像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正妻添油加醋的说了这件事,说庶子吃里扒外,对胡人都这般没戒心,以后怕不是要成卖国贼?
王爷脸色不好的打断了正妻的话,但也不好随意问罪小徒弟,只能让师傅给他个交代。师傅只得唱起黑脸,严肃的问责小徒弟,小徒弟被训了一通,最后小脸苍白支支吾吾的说:是庶子说可以进去玩的……
庶子听到他的回答难以置信,他艰难的抬头看向小徒弟,看到他楚楚可怜的神态,配上那Jing致的相貌,简直就是个一无所知的无辜受害者。
这是他从不曾在庶子面前露出过的神情,这些时日他们相处得很不错,让庶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朋友”。他先前一直没将这事推到小徒弟头上,也是不想让对方被问罪,但现在还给他的却是毫不留情的背叛。
他想不通为什么小徒弟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对他?隔着人群,他与小徒弟的目光遥遥相对,在大人们不曾留意的时候,小徒弟神色平静,冷漠的看着他。
他是胡汉混血,瞳孔不似汉人那般纯黑,幽幽的透着点蓝。那双晶亮特别的眼睛隐约像是某种野兽,Yin险狡诈,毫无情感。
这一瞬间,庶子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徒弟不愧流着胡人的血,是他自己错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