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箭逐黄鹄
萧在雍说道:“说到平南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你在辽东也住了些日子了,平南王必定十分挂念。如今失地已复,车马道路再无阻碍,我拟了一封书信在这里,预备派使者送到云南,向平南王说明你在辽东耽搁的缘由,免得他老人家为你担心。你有什么口信,我派人一起送回去。”
荣世祯拍腿道:“是了,我总想着要写封家书回去,但连日来Jing神不好,临了就忘死了。”
萧在雍说道:“不如趁现在写罢。”当即叫管家去拿纸笔,又把自己那封信递给荣世祯,说道:“也请你替我看看,我这封信写得如何?”
荣世祯接过萧在雍的信来一看,只见文辞谦和典雅,笔迹遒劲有力,萧在雍在信里自称晚辈,向平南王卑辞告罪,说贵府世子为贼军毒箭所伤,正在鄙处养伤。等世子身子好了,他一定派定北王军护送世子回云南。
荣世祯看了一遍,把书信还给萧在雍,笑道:“你与我父王同为本朝四大藩王,说话实在不必如此谦卑客气,我父王也不是那倚老卖老的迂腐人。”
萧在雍笑了笑,说道:“你是平南王的独子,鲜龙活跳到了我辽东,却吃了那么多苦头,我只怕平南王怪罪。”
管家拿了纸笔来摆在小桌子上。荣世祯所幸伤的是左臂,当即提起右手来执笔,向窗外看了一会儿晨光,便低下头沙沙沙写了起来,一会儿功夫就写了几页纸。
萧在雍端了一杯茶在手里,一边慢慢喝着,一边斜目看荣世祯凝神写信。
只见晨曦透过明瓦射入屋内,在这少年世子的脸上洒下一层金阳,衬得他肤若凝脂,一张秀丽面孔宛如白玉雕成。
荣世祯这时候不知道在写什么,匆匆写了几行字,想了一想,又提笔涂掉了。他似乎觉得很难措辞,抬起头来看着廊下,支起笔杆子,轻轻碰着自己秀挺的鼻梁,眼神清亮得如同一泓雪溪。
萧在雍不经意道:“写完了?”
荣世祯轻轻出了一口气,摇头道:“没。我只是在想,我该在信里跟父王说一声,我几时才能回家去,可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云南。”
萧在雍说道:“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啊。”
荣世祯笑道:“喔,你嫌我烦了,要下逐客令啊?”
萧在雍微笑道:“你家里若是没什么急事,我倒盼着你在辽东多住些日子。一来你手臂还未好全,不宜车马劳顿。二来虽然辽东境内已无贼军,但火狮子及贼军大部仍然窃居关中,天下大局尚不平定。你仓促动身,难免又遇风波。”
荣世祯也正是想着这两条缘故,另外还有第三条缘故,却是不便说出来的,那就是他这次来辽东,还是他平生第一遭出远门,难得没有父王师长在身边拘束着,真不愿立即就回去。他笑道:“你真个儿要留我?那我可不客气了。”
萧在雍温言道:“你要一辈子住在这儿也可以啊。”
荣世祯咯咯笑道:“那也不会那么久。”他提笔写了最后几句话,便亲手封了起来。
萧在雍当场唤来使者,把两封信都交给他,命他星夜赶路送到云南。使者领命而去。
荣世祯看使者走了,心里又有些七上八下,说道:“我在外面逛了这么久还不回,父王会不会怪我贪玩?”
萧在雍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来吹了一吹,说道:“他要怪也是怪我。”
荣世祯奇道:“那是为什么?”
萧在雍却不答,转而说道改日他要率领王府上下官员,到萧氏祠堂祭拜先王,又问荣世祯去不去。荣世祯笑道:“我这次是为什么来的?当然要去老千岁墓前磕头祭拜了。”
不一日到了祭拜正期,定北王府的车马队伍一早浩浩荡荡前往祠堂。萧氏祠堂建在栖梧城外大雪峰下,历代祖宗坟墓皆集于此,那雪峰上又圈起了好大一片猎场,传说是萧氏一族发家之地。
荣世祯这日骑马出行,随在萧在雍身边,遥遥望见那雪峰巍峨险峻,虽然过了夏至,那冰峰上常年白雪不化,好一片冰雪世界。偶然一两头苍鹰从山峡间盘旋掠过,尖利长唳划破蔚蓝天际,顿时叫人满腔辽远朗阔之情。
荣世祯心里感叹道:“若是能去打猎,不知该有多好玩。”但知定北王仍在守孝期间,怎能游猎嬉戏?这话也不必提了。
萧氏祠堂是好一座大庄园。那半车祭礼已抬进了祠堂。众人来到老定北王坟前,香案贡品早已齐备。萧在雍命手下文官宣读祭王父书,又把贼军王陈二将的头颅摆在香案上,以松华郡大捷告慰先王在天之灵。
荣世祯走上前来,在坟前上香磕头,跪在地下大哭一场。众人都跟着泪落如雨。
从坟上下来,用了午饭,萧在雍带荣世祯到祠堂内瞻仰先祖遗容。萧氏先祖原是辽东大族,从前朝一代一代看将下来,王侯英烈数不胜数,最后是萧在雍先考先妣的牌位,和他的世子妃之牌位——如今萧在雍袭了王位,那牌位的名分也就改成王妃了。
荣世祯见他的亡妻姓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