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斯并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但他仍清楚地记得那是七岁前不久的某一个傍晚。
具体地说,是一家人参加礼拜回来时。一位衣着朴素的棕发女人正站在庭院白色的门前等候,她没有敲门,像是知道他们会在这时回来一样,安静的等待着。埃德加夫妇还没说话,她率先拿出一个旧怀表递过去,这个旧怀表不是用来计算时间的,里面是用以占星的星图,边缘是饰有金叶的一圈红宝石环。埃德加认识这个怀表,是他父亲的东西。女人将一身长袍拢了拢,向他们颔首,举止从容得与贵族无异,她自我介绍道:“晚上好,埃德加夫妇。我是克劳蒂娅,一名女巫。相信您还认识这块属于您父亲的怀表。”她的话语简洁,埃德加夫人看向丈夫,他默许般,疑惑又带着警惕地看向这名女巫,似乎想说些什么,被克劳蒂娅以手势打断。
“这是阁下父辈与我族的一个交易,不用担心,我现在只是来履行交易的内容。”“冒昧打扰,只有这个怀表的话……或许我们还无法相信。”埃德加的妻子说道。男人的神色一时有些凝重,似乎想开口阻拦,仍是迟疑地默认了,“的确如此。”克劳蒂娅没有流露出半分不悦,相反,她并不意外。格外自然地拿出一个不大的玻璃瓶,里面装了浅蓝绿色的ye体,她从腰间取下一根两指宽的白色布条,上面写满了金色的小字,像某种神秘的咒文,她咕哝着细碎的音调,瓶里冒出的白色气流缠上布条,布条整个被染成了深灰色。克劳蒂娅将瓶子放回,用布条挥散气流,一行字冒了出来,她没有看,直接递向了埃德加。
“这是……”
“您父亲留下的。”
“所以……”他接过布条,嘴唇颤抖没有出声,逐字逐句地念了一遍,然后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呼吸急促,“会出什么事情?”他的声音干涩。感受到丈夫慌张的情绪,埃德加夫人没有多做询问,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就像她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不用心急,”克劳蒂娅平和的语气下是毫不遮掩的冷淡,“为了确定具体因素,我希望您可以带我进去看一下。”
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埃德加夫人以她的第六感判断这绝不是一件好事情,然而丈夫在看了那个花哨的把戏之后,对这名女巫产生了极大的信任,她说不上来地,莫名觉得不可思议。她看着女巫走在两人前面,长袍下的脚落在黑白格子的地砖上,没有什么声音,没忍住开了口,“有看出什么吗?”女巫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蓝色的瞳孔冷冰冰的,“是的……关于您和您丈夫的,第一个孩子在哪?”她眼神冷淡却犀利,像刀一样,戳破迷幻的泡沫。埃德加夫妇猛然一惊,言辞闪烁,“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有一个孩子……”“难道我看不出来吗。”克劳蒂娅意外于他们的反应,皱着眉头说道,“不论如何,这个孩子都会给你们带来灾难,希望你们能够如实回答。否则这个交易只能作罢,当然,你们父亲已经承诺了的东西是无法退还的。”
“不,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带您去见他。”埃德加语气骤然坚定,他反手回握妻子的手,由于情绪激动甚至产生了生理性的颤抖,“但我希望您可以守住这件、事情。”“没问题。”在听到确切回答后,他从仆人手中取出地下室的钥匙,递到妻子手上,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没关系,亲爱的。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带她过去。”她给予一个温和的笑。
地下室里的灯还亮着,黑发的孩子拿着一本书。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学习过,所以这里的书很少有能看懂的,但的确有,那是他天生就会的东西,他可以理解每一个字词的意思,也在从未听过的情况下熟知每一个音调,但他的喉咙并不能完整的发出这样的声音,而且糟糕的是其他人既看不懂也听不懂。
阿洛斯记不清那时候的样子。两个人站在他面前隔得有些远,或许是穿着长袍的那个人投过来惊异的目光,而另一人似乎以一种掺了奇怪情绪的沉默眼神看着他,他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后注意力落回到书上。这些事他真的记不清了,除了时间跨度太大这点,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其实他甚至无法确定这些记忆是不是杜撰的。但细数下来,他从始至终没有一次看懂这些人的任何感情,何况当时的他甚至没有情感这种东西。
那天之后,他就开始被安排喝“药”,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煮的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正常的药上面怎么会覆着一层近乎固化的白雾。整碗药呈现类似胶状的外观,里面时不时漂着几缕血丝,或是有不知名的灰浮在最上面。听说那是某种动物骨头的灰烬,他敏感地意识到有问题,仆人没有看到那层白雾,只是解释那灰也没有很多,可“多”的概念是什么样的也没人告诉他,如果没理解错的话。他的确感受到不算正常的情绪涌动,恶心、厌恶、憎恨?都算不上,什么也不是。他只有那些书。
地下室其实更像一个小仓库,里面放了不少东西,尽管陈旧,它们依然可以用,蜡烛、绳子、锁链、木板,还有许多玻璃瓶。一些大件的被清了出去,楼梯旁的架子边放着两个箱子,箱子里有一堆书,可惜大部分都是普通的文字,他看不懂。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