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这种事情,妙就妙在隐而不发,恼也恼在如鲠在喉,你知道她是个仙女儿,仙女是不会配凡人的。徐世凡啊徐世凡,痴人白日梦罢了,何必自讨没趣。
第两千一百八十一次叹息,徐世凡捧着一缸金鱼,坐在凌烟阁外围的墙角下,盯着外面街头上夜灯烟花,想想街头上七彩缤纷,一年就这一次男女结缘的节日,姑娘家终于能踏出闺阁赏灯祈福,错过这次乞巧节,以后再想见面恐怕就难了。
凌烟阁高家的长女高素梅,是高氏这一代的独苗了,高老爷中年丧妻后不肯续弦,顶着巨大的压力将唯一的女儿当做继承人培养了起来。十四岁的高素梅身着男装跟堂亲家的哥哥一起入学了本地有名的知问书院,与徐世凡同窗了三年。三年里这傻子没看出自己身边这好看的嫩小子原来是个姑娘,跟人家称兄道弟拜把子,游山访水泛舟作诗,推心置腹真跟亲兄弟一般。直到结业那天,高小姐一身女装从轿子里走出来,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向夫子行了跪拜礼,微笑着与同窗道了别,宣布正式回家接手家业去了。
“唉...”又是一声感叹。徐世凡自己也说不来这种感觉,就是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察觉那种平凡的快乐,等分离了有些日子才发觉原来那样不舍。高小姐是名门望族,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种穷小子呢。有时候一想,多希望她不是个姑娘,只是同窗好友能偶尔聚一聚,也好过突然心里空落落的。如今大老远追过来想约她一起赏灯,还只能隔着墙躲在后门偷偷摸摸的,连去正门拜访的勇气都没有。
楼上有弹琴的声音飘下来,悠扬清远,犹诉柔肠。徐世凡的表情一下子温柔起来,深吸了口气侧过了脑袋,想起了和高素梅一起上琴课的日子。
“咚....”老师的指间压在弦丝上滑弦抖音,眯着眼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徐世凡咬着笔头锁着眉,一边听音一边低头记旋律,写完又摇摇头,划掉重写。世俗男子崇尚诗书礼乐,乐是排在最末的,音律课自然也不受重视,席间常有学生嬉笑打闹。身后的学子玩着玩着不慎推了徐世凡一把,他人没事,手里的笔飞出去了,毛笔尖正好砸在先生脸上,在他的鼻下画出了一个圆圈胡子,远远一看仿佛一个ˋOˊ型嘴震惊脸,可爱得有点搞笑。
“徐!徐世凡!你给我滚出去!”先生这回动了怒了,指着徐世凡大声斥道,“把你的琴举起来,站在院门外反省反省,世间何物才不通音律,就是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糟蹋东西...”
徐世凡眉头一耸有点委屈,可他家境贫寒是说不上话的,只好收拾收拾准备领罚。结果一旁的高素梅抢过他手里的稿子举起来对着先生大声说道:“先生才是不通人情不讲道理,徐世凡一直在认真听课,您这明明是要赶走一位知音。”
高小姐家世显赫,乐先生不敢折辱她,但也不愿被学生呛了词,于是把手一背厉声正色道:“好,高佑齐少爷别有看法,那就把他的谱子弹出来大家听一听,有能耐您别弹错,少了一个音您都得把这知音两个字收回去。”
“弹就弹。”高素梅心高气傲,拿起谱子对着就开始弹奏起来。徐世凡心虚极了,他可不觉得自己能聪慧到只听一遍就把谱子完整扒出来,别说错一个,能完整对一段都是侥幸。可是她这一弹,席上可就静下来了,高素梅弹的曲子和刚才先生弹的一模一样,连徐世凡不确定的音都给补全了。徐世凡愣住了,盯着高素梅的侧脸认真看了看,只见她闭着眼回忆音律,并没有完全参照纸上的谱子。
乐先生也看出来了,但是他没有打断,捋了捋胡须点起了头,赞赏着眯起了眼,手里打着节拍,直到高素梅弹完了整首。席间一片安静,都看着老师下不来台了,他老人家却高兴得很,睁开眼淡定地盯着高素梅:“这曲子你练过。”
“您就说错没错吧。”高素梅毫无怯意,也微笑着看着他。
“没错。”乐先生拍了拍手哈哈笑起来,“今年的学生有意思呀...”
他说着摆了摆手让徐世凡坐下来,不再追究了,低头翻了翻乐谱,兴致高昂地弹起了更高难度的曲子。
高素梅把手里的稿子整了整,干干净净递到徐世凡面前,徐世凡满眼的崇拜呀,双手接过来,一抬脸眼露星光,兴奋地双颊通红,对着高素梅低声说道:“你、你好厉害呀!”
高素梅点了点头没有看他,一扭头对着身后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徐世凡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直坐在她身后的男子,淡笑着点头回应了一下,一抬眼对上了徐世凡的目光。
那是个很显眼的美男子,入学第一天所有人都会注意到他。他站在高素梅身后,拎着箱子做着随从一样的工作,大家都以为他是那个阔少爷带来的陪读,直到自我介绍轮到他的时候,他坐在后侧懒洋洋地,声音轻柔,波澜不惊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稽誉。
容城有名的大才子稽誉,为了照顾自家的亲眷,一起办理了入学。以他的才气,在这知问书院申请做个先生都绰绰有余了,他来这儿读书,将来成名了母校都能沾光,院长当然荣幸之至。
稽誉和高佑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