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鹏做完拉伸,发现健身教练齐绅还在发呆,于是调笑着问他:“怎么也不着急收拾,接下来没客人吗?”
齐绅一脸茫然地坐在训练凳上,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作深沉不想回答,反正是没有理睬孙鹏。
孙鹏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担心。他认识齐绅两年多了,尽管两人是基于健身训练的雇佣关系,但是,年龄相近外加秉性相投,也让他俩可以聊聊健身以外的话题。
“齐齐,怎么了?”孙鹏走上前,用手背轻拍齐绅的侧脸,“跟哥们说说,别一个人闷着啊。”
齐绅蓦然回神;他抬起头,略显讶异地看着突然凑到他面前的孙鹏,瞪着眼睛反应了片刻,这才笑着回道:“做完拉伸了?冲个澡再走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孙鹏无奈腹诽。他慢慢蹲下,与齐绅平视,重复问道:“我不着急走。我刚才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
齐绅“啊”了一声,赧笑道:“没、没事,就是坐着歇会儿。”
“齐齐啊,我今天才知道,”孙鹏三分讥讽七分委屈地说,“合着你不是真的把我当兄弟,而是把我当成认识时间久一点的客人啊。”
“没有!”齐绅当即反驳。
“既然是哥们兄弟,”孙鹏继续诱导道,“那听两句抱怨,也不算啥的。你说是吧?”
齐绅性子木讷,不似孙鹏那般活泛,纵使从事需要与他人进行交流的工作,他也不喜欢说工作以外的内容,包括向客人进行课程推销。因此,他才离开了健身会所,和别人一起捣鼓了这么一间私人健身房。
见对方不说话,孙鹏秉持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先说出自己的烦恼:“你知道我上周为啥没来吗?”
齐绅顺嘴搭音,很自然地问:“为什么?”
“因为……嗐!说来也挺他妈丢人的——”孙鹏睨着齐绅,故作窘迫道,“跟朋友玩儿嗨了,‘吃’坏肚子,拉了好几天。不瞒你说:我昨天出门送外卖的时候还穿着成人纸尿裤呢……”
这明显是个笑话,纵使是真的,说出来也是招人乐的;奈何齐绅是个厚道人。他不仅没有取笑孙鹏,还甚是担忧地说:“要不要紧啊?没去医院看看吗?都这样了,还来健身房做什么?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安排那么多的下肢动作了!”
孙鹏料想到了对方不会笑,但是没料到对方会这般着急。但是,再仔细琢磨一下,他意识到齐绅也的确有着急的理由:客人来他这里花钱健身,真要是出了毛病,他怕是脱不了责任。
“没事,真没事!”孙鹏连忙捏着齐绅的肩膀,笑着安抚道,“没垫那玩意儿,我逗你玩儿呢!就拉了两天稀,早就没事了,不然也不会来这里。”
齐绅松了口气,冲着孙鹏苦笑道:“你要是这周也不来,可能……以后就再也来不了了。”
终于撬开了闷葫芦的嘴,孙鹏不再玩笑;他盘腿坐下,仰视齐绅,认真地问:“为什么这样说?”
齐绅咬紧牙关,眉头紧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盯着孙鹏——倒也不是多恨对方,只是有些话,他实在难以启齿。孙鹏却表现得很淡定,因为他知道:齐绅看起来壮如熊,但是,他的心里住着一只怯懦且警觉的小羊。他不逼迫,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齐绅鼓足勇气,放松紧绷的心。
等候许久,他才听见齐绅开口说道:“这间私人健身房,是我和别人合伙搞的,你是知道的吧?”
孙鹏点头:“我知道。你跟我说过,这里是你和两个同乡一起凑钱做起来的;三个人共享一间健身房,各带各的客人,各赚各的钱,回头一起摊房租和器械维护费。”
齐绅迟疑片刻,似乎是在思考如何进行讲述,随后才再次开口道:“最近生意不好做,房租也要涨价,反正……因为各种情况吧,另外两个人不想做了。我一个人,负担不起这么多的支出,实在不行……我想着,要不还去会所当教练。”
难怪不像以前似的着急收拾场地,孙鹏想。
“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一些顾客,”他实话实说,“但是,能不能留住人,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齐绅连忙说“不用”,因为就算给他介绍了客人,他也不一定留得住。
“可是,会所里面还要求业绩,你又不擅长推销……”孙鹏十分担忧地问,“回头又不想再那边干了,你……准备怎么办?”
齐绅再一次苦笑道:“可能……就回老家了吧。”
“回老家”,是众多在外打拼的人最后的退路。孙鹏虽是本地人,但是他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不然也不会去当男ji。他也知道,其实很多人都是逼不得已才选择了“回老家”,但凡还有别的出路……他望着齐绅,犹豫着要如何开口。
这不是一条好路,孙鹏非常清楚。他若是真的把齐绅当朋友,就不应该把对方往这边领。可是……孙鹏想:我只负责引路,要不要上这条道儿,最后还得看齐绅自己。
他二人相对无言,少顷,孙鹏率先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