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天,无论是大主顾还是小主顾,都无暇光顾绮梦楼了。他们自有妻子姨娘、嫡庶子女要顾着。在寻常人家里,今日也是家人们围在一起吃羊rou锅的日子。绮梦楼里在今天反而比平时热闹了起来。翠玉一大早就过来了,对着表达能力比婴儿还不如,只能比手画脚的卫兴安哈哈大笑。
生蝶在这冷天气里,头痛得快裂开了。若还得给卫兴安煮药,他倒不如一死了之,那还轻松点。于是他索性把事儿全都扔给小厮,在一边闭目养神。当然,此中还有另一个缘由:卫兴安要是知道这回事,不知得多想多少事情。现在他已经够蹬鼻子上脸了,再顺着他得上天去。
“生蝶,你这回可真是遇上冤家了。”翠玉指了指卫兴安,“谁给谁当小厮来了?能劳驾生蝶给你端茶倒水,下辈子投胎时啊,保不定你是投生成什么东西,受不起这份福气呀。”
“不若你也病一病,我也给你端茶倒水去。”生蝶按着太阳xue,看卫兴安勾勾手让他过去,自己摇摇头继续待着。翠玉看到这场面啧啧称奇。
“呸呸,你别咒我。要弄成他那样,得多久才能好啊。”翠玉自己摇头,“好在那位卫大公子,过了年才会来吧。公主要议亲,过了年可就十六了。”
“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生蝶道,“再等下去公主就成老姑娘了。”
今上有三子一女,大皇子与惠柔公主乃皇后嫡出,二皇子和三皇子皆是皇贵妃所生。虽说每年都会选秀女入宫,但在汴京城里却很久没有好消息了。
惠柔公主在外的名声并不好,不“惠”也不“柔”,在卫兴安的纨绔恶名传扬在外的时候,她的恶名是在女眷当中传开的。有说她被纵坏了,鞭打下人的,有说她仗势欺凌进宫陪她玩耍的郡主、县主的,众说纷纭,难以一一确认。能说的,也只不过是这位公主并不好惹,所以才到现在也没能定亲,在民间的年纪倒已然成了老姑娘。
“圣上也脱不开想给公主找个好儿郎的心思,才等到现在,你——”翠玉道,他睨了一眼卫兴安,卫兴安正听八卦听得起劲,不断点头,“卫大公子是挺有希望的吧?要不是我人微言轻……真想把你卖了,让贵人把我赎回去好好过日子。”
卫兴安的表情不用翠玉看都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先是比了个高个子的动作,又扮着儒雅公子拿着扇子扇风的样子,要不是脸肿了又有浅浅的疤,活脱脱半个小卫兴平。他又指了指翠玉,做了个说话和听的动作,最后把手搁到脖子上。唰唰。然后头往旁边一靠,只听见很轻的“喀”一声,他几欲跳起来,原是扭到脖子了。
“知道你意思了,小哑巴,别在这打哑谜了。”翠玉看他笑话实在是看不够,笑得肚子都痛了。看时辰到了向外张望,“我之前就买了羊rou了,中午就在这吃羊rou锅。晚上……李大人要来。”
他指了指天,自然也有官场上的人会来,有时京中的禁令严的时候,比起ji馆自然是小倌馆要安全得多。冬至日都要来,看来翠玉是颇得他爱重。只是在朝堂上要是被人知道这日子他也在外面过,少不得会被御史参上一笔。
小厮把热乎乎的羊rou锅送上来,给卫兴安的却还是粥,不过是用羊rou汤煮的。卫兴安泪汪汪地看着粥,忌口几天了,嘴里淡得不得了。
翠玉把锅里的羊rou分给卫兴安一块,生蝶只喝汤不吃rou,翠玉平时对吃都克制着,一年就一回一般大快朵颐起来,桌上瞬间只剩下吸汤的声音。
——冬至。生蝶每到这一日就比平时更难受些,似是过去的魂灵从他的脚底下缠上来。可如果世上有鬼,那雪琴一定不会待在那破屋里,定会上他这儿来。只有哥哥身边是她回家的路。
他就这样望着卫兴安咀嚼的样子。真真的不像,雪琴的眼角是吊起来的,和他一样,颇有些媚气,青楼就因为这才把她买了去吧,谁知竟没长起来。后来生蝶也看了十好几回人牙子来,男孩们被卖进来的哪有虎头虎脑颇有生气的,都是衣衫褴褛,脸瘦得下巴都尖了,和雪琴一个样,可谁也没有卫兴安身上那种像雪琴的东西。
他自己的羊rou汤喝完了,就隔着雾气看白茫茫汤锅里的羊rou片。卫兴安手没那么痛了,正端着粥碗小心地喝着,碰到伤口的时候还吃痛,碗稍一放下,羊rou片和煮透了的白萝卜就滚了进来。他顺着筷子找过去,看见生蝶细长白皙的手,没来由地笑。
翠玉看着嫌腻歪,也知道自己不该参与进这事来,只是他现在故作不知生蝶身边的小厮是“卫小公子”,和生蝶一起吃顿饭倒也寻常,他算是半个生蝶的救命恩人。这也是心血来chao,最后把自己折了可不值得。
让小厮撤了羊rou锅,他就走了,倒像天边一片云彩都散了。只剩下生蝶和卫兴安两个人。卫兴安倒真是属兔子的,吃完饭就把生蝶叫过来床上坐,靠着生蝶的肩膀睡觉。
他的呼吸喷在生蝶脖子上,比起裹在被子里倒是暖多了。卫兴安抻了一半被子盖在生蝶身上。生蝶坐着想事情,头痛倒比之前轻多了。
然后卫兴安把手递到他面前,之后卫兴安的手好多了,至少拿得住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