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鸽子
天色近晚,落了场急雨。南洲步入chaoshiYin冷的小楼道,腿在昏暗里开始抽搐性地疼。
他腿上有旧疾,Yin雨天发作。
好死不死地选在这刻钟出门,去扔陈放了两周的垃圾。没几步路就痛得死去活来,只能扶着楼梯缓缓缩紧了身子,抱住了残废的那条腿。
离楼下的垃圾箱只有几层台阶和一小段距离,他嗅着冷雨,放轻呼吸,尽量不去动犯痛的腿,确实是个残废,下着台阶的过程缓慢而艰巨。到了平地,便又松快了些,拄着拐抓着垃圾袋去扔了。
回身的时候,下脚没太注意,踩在了一个软和的东西上。
他这小半生,脚上有过不少类似的感觉,穿鞋或不穿鞋、有袜子或没袜子——丝袜他也是穿过的,踩着别人时享受的倒是对方——都没此次来得惊悚。
南洲移开了腿,路灯在远处,他眯了眯眼,借着微弱的光,才发现被他踩过的物件是只鸽子。
眼环粉红,肚子滚圆,双脚耷拉,是只肥硕的笨鸟,撞到了他的去路。
南洲用鞋尖翻来覆去这只胖鸽子,垂下来思索的眼比夜色更深。鸽子被他“挑拣”的时候还会发出“咕——咕——”的叫声。
听起来更笨了。
他艰难地捡起那只鸽子,先是碰到一手shi凉,再是鸽子原本的温度,随后拄拐回家去。
小破楼房没有电梯,连年轻天真的女房东都不爱来收房租。
偏巧也让南洲碰到了。
他用有鸽子的那只手挥了挥,算是回应房东的招呼。
涉世未深的女生喜怒形于色,当下就被南洲的寒暄方式新鲜到了。她瞪大眼睛问:“你养的?”
南洲成为这地界的租客已有段时间,和这里的谁都不熟,只能跟比较关照他的房东说得上几句话。
女生和他行走在外的名字是本家,姓林。
南洲因为被照料的这一层关系,对上对方还算和颜悦色,握着鸽子的收放了下来,笑着:“捡的,当加餐了。”
他揭不开锅在对方面前不算秘密。这之外的所有事情都上了锁。
女生收起好奇心,像是给出安慰:“这种还是少吃啦。零食我有放在你门口,是你一直记挂的那个牌子。”
南洲道过谢,看了眼楼道:“我不方便送你,以后不要这么晚来收租。”
女生应着,下楼撑伞,声音有点远了:“修暖气管的师傅来过了,你可以洗上热水澡啦。”
管道坏了大约一周,南洲自从伤了腿,逐渐失了经济来源后,就没在各方面Jing致过。
碰上这么一个好心的房东是他的幸事,能捡到一只鸽子加餐也是他的幸事。
先享受热水的是又胖又笨的鸽子。
南洲已经是像对待死物一样地料理它了,洗净了搁在砧板上,拿完刀回来,却发现这东西活蹦乱跳了起来。
鸽子慢慢站立住了,原地扑棱着翅膀,叫声稚拙。
“咕——。”
“咕——。”
鸟喙对着南洲,小眼睛一眨一眨。
南洲向砧板上竖了刀,双臂交叉,和鸽子对视了半晌,最终给逗笑了:“连只鸽子都知道自救。”
他却窝在这小破出租屋里,抱病自怜,大有和垃圾长相厮守下去的意思。
觉得鸽子笨原本只是南洲一厢情愿的想法。
日子刚开始的时候,出于不让屋子里的第二活物飞走的目的,他给鸽腿套了条长绳。
结果鸽子就没飞过几次,多半是为了更方便地跟着南洲在屋子里移动,才扇动小肥翅膀,落到南洲旁边。
要说狗亲人也就算了,从没养过的鸽子也这么粘人,真是见了鬼了。
南洲也根本养不好鸽子。他自己不良于行,也不方便在网上做事,能活下来多半靠出逃老东家时仅携带的积蓄,钱见底后,他的饭食可以说得上有上顿没下顿,鸽子只能吃他挑剩下的。
原本的肥硕躯干眼见着也清瘦了。
他后来习惯了摸鸽子的肚子,也有了对鸟说话的习惯,就会一边撸鸽,一边给自己唱衰:“早知道就在你正当好年华的时候把你吃了,哪像现在,看着你日益清减。瘦的是你吗,是将来的我啊——”
鸽子:“咕——”
南洲没怎么想过好生对待这只莫名亲他的畜生。
他自己都过不好这一生了,如果还能有心情蓄养一只家鸽,那真是有愧他从前“玉面修罗”的称号。
从前那真是一段不错的岁月。刀口吮血,杀人如饮水,钱从天上来。同一行里没人能在冷兵器上胜过他,也没人如他能次次全身而退,因此刺头人物都教他出手,因此得了那四字诨名。
除了他的直属上司和小男友,还没人知道玉面修罗本人的面容也无愧于这称号。
要是让这两个混账东西知道他们一直宝贝着的,无心无情的心肝豢养起了一只鸽子,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