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我而言,长大成人或许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血,火一样鲜红的血ye在地上慢慢凝固成一滩暗色的血块,像宇宙中隐匿的黑洞,一下就吸走了我全部的热情和希望。就在那天上午,他明明还在我怀里亲口承认他也喜欢我。中午我去打包了他想吃的土豆丝,还买了一块他喜欢的草莓蛋糕,可是回来却只看到了他被抬上救护车时昏迷不醒的脸。
他到底还是没有原谅我吧,可是他又说只要过了那天就会接受我的感情。他肯定早就有了计划,就算是抱着侥幸也好,我还是想知道他最后笑着对我挥手的时候,心里会在想着什么。
不过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哥哥,我饿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脚边的地毯上,上身倚着我的膝盖,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我。
我把他抱起来,却看到了他光裸的两只脚在半空晃荡。他又把袜子脱掉了。
我用手捂着他的脚,还好不是冷的。现在入了秋,眼看着温度一天比一天低,他总是光脚在地上跑来跑去,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生生,你的袜子呢?”
他坐在我腿上歪着头想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不知道。”
我去重新拿了双袜子给他穿上,摸了摸他的手也不冷,这才起身带他去洗手吃饭。他的胃不好,每次只能吃一点点,但又饿不得,我便让阿姨在家里一直准备着稀饭,也能好好养养他的胃。
他现在还没学会用筷子,什么小菜都只能用勺子去舀。阿姨说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总不会用筷子,要我逼着他不准用勺子这样才能学得快。可我却不舍得这样,我曾经强迫过他很多次,现在我只想好好对他,不会用筷子就不会吧,我不想让他不开心。
今天的小鱼干好像大了些,他抓着勺子总是舀不起来,只能“哥哥,哥哥”地叫我帮忙。我后来也知道他曾经在我怀里那样可怜地叫着的“哥哥”并不是我,可我却仍然心安理得地霸占了这个称呼。在他经历过八年漫长的沉睡,终于醒过来,惊慌又迷茫地睁着眼问身边的我是谁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就回答:“我是蒋轩,是你的哥哥。”
那之前听医生说他有几率能醒过来,我便就一直等啊等啊,等到爸妈都觉得我魔怔了,等到他们人生中第一次骂我打我,等到他们最后终于让步,他始终还是沉睡着。我后来读的本市的大学,这样每天都能去医院看他,同他说话,给他按摩肌rou。有时候我觉得他就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可是我亲了他那么多次,他却一直没有醒过来,大概是因为他还在生我的气吧,等到他什么时候气消了,他就会睁开眼睛看着我。
这八年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看着他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毫无生气的样子,说的话也永远得不到回应,到最后我觉得自己可能都已经疯掉了。可他到底还是舍不得我,他到底还是醒了过来,即使什么都记不得了,即使大脑受了损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可他终于是醒了过来,我的生生他最终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
家里的金毛在天色稍晚的时候就躁动个不停,又咬着牵引绳放在了我的手边,蹲在地上疯狂摇着尾巴,抬头一看果然到了遛狗的时间。
“哥哥,大黄想出去玩。”
一人一狗眼睛都直溜溜的望着我,就差直接站到门口去了。阿姨过来例行嘱咐了两句注意安全,又给了他一小包家里烤的饼干路上吃。我给金毛套好牵引绳,又给他仔细穿好衣服和鞋,好好牵着他的手出门遛狗去。大黄是只特别聪明的狗,出门再激动也只是拼命摇着尾巴,仍耐着性子随着我们的步子慢慢走。生生睡了太久,浑身没有力气,先前走了半截路就走不了了,如今慢慢也恢复了不少,不需要我再背着他回来,自己也能走完回程了。
现在虽然到了秋天,但门口的月季还开着,生生好像很喜欢,但是又不让摘下来插在花瓶里,只是在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摸摸上面开着的花。
“很喜欢这个花吗,小心上面的刺,别扎着手,明年春天我们让阿姨再种一点好不好,把这两边都种满。”
我想要哄他,却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回应。他拢住一朵月季,站在原地出神:“不知道,我就想摸一摸它。”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医生说过他在恢复过程中或许能慢慢想起从前的事,但我私心希望他永远也不要想起,像这样把我当一辈子的哥哥也没什么不好。
大黄在脚边急切地转着圈想催他走,又连叫了两声。他一手被我牵着,一手拿着狗绳,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走在路上却还像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摇头晃脑。
“哥哥。”
他停在一家甜品店的橱窗前,看看里面摆着的硕大nai油蛋糕,又看看我,脚步却是停下不肯往前走了。
“甜食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昨天才吃了好大一块。”
“一小块好嘛,只要一小块。”
我这番外强中干的申明在他天真的眼神下很快溃散,我无法拒绝,只能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