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很舒服。
因为叶唯的手脚很容易发凉,所以水温会特意烧得偏热,就是为了让他多泡一会。
叶唯逐渐理清了自己的思绪。
他要离开。
现在的洛然已经给不了他安全感了,即便自己走不了多远,对方是神仙说不定什么都知道,但是……比起一个人在野外孤独地死亡,他更害怕被神抹杀。
那些村民拿斧头砍他,用弓箭射他……那神仙呢?又打算如何惩罚自己?
方才他得到了这样的信息:洛然的神力被限制了。
……虽然他还是不太明白,但可以确定的是,今晚一定要离开。
哪怕死在路上……
门被打开了,洛然的声音无奈:“泡了太久了吧?”
他走到浴桶旁,把瞎了眼的叶唯扶起来,如同相处以来的每一日,一开始叶唯还很抵触,到后来习惯了,便觉得没什么好害羞的。
他细心地给沉默的人擦干了身体,还有些分心地想:上辈子他也那么孱弱,到头来他们都没有做过几次,这次一定得把他的身体养好些才行。
叶唯的身上有太多伤痕。
……愈合了的伤疤应该是不疼的,但洛然看着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甚至还有些恼火。
那些村民真的应该去死。
报应?是了,以前叶唯做的事情确实应该千刀万剐……可这是谁降下的报应?洛然对那个人有很强烈的戾气。
气氛越是沉默,叶唯就越是不安,越发确定对方要找机会杀了自己。
“……怎么了?”
“没什么。”洛然最终忍不住在他腰上的伤疤上亲了亲,好在叶唯比较迟钝,也没意识到那是吻。
——————
天已经彻底黑了。
洛然看出来叶唯的不安,便给他多留了些独处时间,道了晚安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而叶唯……他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要如何离开才好。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把蒙在眼前的布条扯掉,眼前有了一些光感。
即便是神仙,也有放松警惕的时刻吧。
他小心翼翼地摸到了鞋穿上,随后一点一点地顺着屋子的墙走,落了一手灰的同时也不是没有收获,居然摸到了一捆柴,叶唯从里面摸了一条比较长的,至少能用来探路。
渐渐地,他感觉到了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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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没多久,洛然就醒来了。
他已经不是凡人的身体,对睡眠的需求也不大,所以每日的清晨,当叶唯还在熟睡的时候,他会去看一看。
——可房间里没有人。
脑海里迸出的第一个想法让他一惊——一定是那些村民找上门了!
随后他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有人找上门来,那昨夜动静一定很大,并且他们如果要伤害叶唯,也不会把他带走。
难不成是自己走的吗?
他试图感知叶唯的存在,可完全没用,他的戾气仍然很重,神识是锁住了的,就连呼唤他的师父也做不到。
那一刻的恐慌感强烈到难以言喻——又来了!又是这样!叶唯要离开他了!
他慌忙地寻找,喊叶唯的名字,随后向村里的其他人询问,可没有人见过叶唯。
他一个瞎子能跑哪去?一定不远的!
就这样,洛然不知道找了他多长时间。
从清晨到下午,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没有阳光,还吹着冷风。
“阿唯——”他的嗓子已经沙哑。
突然,不知哪处地方传来了声响。
洛然焦急地看过去,声音的来源是一棵大树的树干后——树干旁的地面上露出一节素白色的衣角。
是他。
他在这。
叶唯抿着唇,背后靠着大树的树干,手里抓着一根长树杆,极力地把自己的身体缩起来。
他的手摸了一天粗糙的木头杆子,被磨得有些破了皮,由于长时间体力不支,额角也早就沁了冷汗。
但饿死累死总比被活生生虐杀折磨死好。
他的心里很不安,从未有这么不安过。
他听到脚步远离的声音,但他没敢动,大概又坐了几分钟,他没再听到周围的声响了,于是喘了口气,扶着树干站起来。
一路上他都是这么走的,手里拿着柴堆里捡来的杆子探路,时不时用另一只手触碰面前的东西,摔了不知道多少次,膝盖上也有了擦伤。
可他一定要离开。
他没走几步,便听到有流水的声音。
手中的杆子往前探了探,有流水冲击的感觉。
叶唯犹豫了,咽了咽口水。
不会又要摔倒了吧。
可杆子传来的感觉是硬的,似乎流水不深,或许他的面前有石头可以踩。
他刚迈出步伐,就感觉脚下一滑,然而想象中摔倒的疼痛并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