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夫利特醒来的时候,身在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框架像是昨夜的宫殿,可是荒废的不成样子,若不是格局太过相似,伊夫利特根本想象不到这是同一个地方。
伊夫利特拂过四面颓圮的墙壁,刚刚触上去,墙壁便剧烈颤动起来,粉尘散落一地。
手指的真实感让伊夫利特微微有些晃神。
他这是……拥有实体了吗……
空荡荡的宫殿,不见王,也不见那个祭祀。
与前些天梦境中迥然相异的情景让他不由得锁紧眉。伊夫利特一步一步往外走。这一次,他不再像往日那样飘荡。
炽烈的太阳移到一天之中距离地面最近的时候,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像神明那样,将万物尽收眼底。
今天,伊夫利特到现在都还未曾现身过。
苦等了千年,好不容易被人放出,能够肆意到各处去玩的蓝色魂体总是早早的从戒指里飘出来,或者是围着斐这个在极北之地少见的大活人,或者是到林子里转一转。
又出去玩了吗?
斐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得不说,人的第六感大多数时候都非常准确,然而人们总是出于对美好的期待而故意忽略潜意识的提醒。
斐继续完善着房屋,只是他修筑的,是之前已经修筑好了的那一面墙。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晚霞翻涌,像海啸时滔天的巨浪,眨眼间便已从远处的一条线,遍及天空。火焰灼烧着云彩,留下漫天血色。
黄昏意味着白昼即将终结。可伊夫利特依旧没有现身。斐坐在木床上,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床头柜,似乎在做着某种斗争。最后,他下定决心似的用力闭了闭眼睛。接着,他对着戒指叫喊伊夫利特的名字。
狭窄的小木屋空间非常有限,他的声音足够传递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然而没有回应。
他不在。
心底有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说着某种对他而言很可怖的可能性。斐破门而出,深蓝色的眼睛透着月光,月光从他的眼睛投射到天际,很快,清亮的、带着银色的蓝光铺天盖地。
入目皆是蓝色,可唯有那一抹合他心意。远处的山岭,伊夫利特站在宫殿前。
他去过宫殿了。凉意从脊背窜上来,电流似的,很快侵遍全身。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什么了呢?想起他是老国王的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起他天性聪慧,自小便被臣民们称颂?还是想起他风光无限的前半生,从执意娶他开始,坠入万丈深渊,此后如履薄冰?
脚掌被钉在原地了似的。
原先怀着此生一定要找到他的信念,寻找他的时候,那么那么想见到他。可是却从未想过,如果伊夫利特什么都记得,他是否想看见自己?自己又该怎样面对他?
血色一点一点从斐的脸颊褪去。握住的手指无力的垂下。
他已经耽误了他一世,给他带来了厄运,难道还要再一次害他吗?
伊夫利特走得很慢很慢,像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扶着拐杖挪动步子的速度那样。
“我看见那里有许多壁画。”他说,沙哑的声音里听不清情绪。
……里面画着一个带着皇冠的人,他长的和我一样。而他身旁的皇后,和你一样。原来,在梦中看不清的,是自己和斐。
伊夫利特并没有说下去,而是疲惫的回了戒指。
斐几乎窒息。
一夜无眠,斐看着夜色一点一点浓郁,直到太阳露出一束光,天蒙蒙亮了,他才合上满是血丝的眼睛。
醒来的时候,伊夫利特坐在床沿。
脊背伟岸。
他在宫殿的岁月,每天醒来都能看到这样的情形。
“第三个愿望是什么。”伊夫利特的声音头一次这样生疏,甚至初见时,他的声音都带着喜悦。
而现在,却是彻头彻尾的坚冰。
他不知道他该怎样面对斐。他清楚的记得,他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王于斐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真卑微,王真卑微。可是他能够感受到王的喜悦。因为在他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从戒指里出来,看见斐时,也那么喜悦。那时他还是魂体,并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可现在他知道了。那是生命恒久的律动,是血rou包裹的心跳。
斐不打算问他,都想起了些什么,他不想要自取其辱。他也不想干涉伊夫利特的决定。
指节抓紧床单。白色的床单被血ye染红,晕开梅花似的图案。
“我要你自由。”他说。
荆棘丛中的灵魂教会他流泪,神像前跪地的王教会他寒冷,废弃的宫殿教会他什么是人的触觉。而斐,斐教会他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心痛。
伊夫利特变成了人。
昔日的种种如同一个笑话。原来那些游魂跪拜的不是雪山,而是他。兜了一大圈,纠葛一千年。最初的执念居然被执意违背神意的自己放弃。
他爱斐。千年前,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