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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那施舍般的银币作为路费,我直接到达了西克斯城。这里离龙栖山脉的边境线只有不到五十公里的距离。我在这里下了火车后,突然感觉仿佛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那么新奇,那么热闹,那么鲜活,那么……真实。
火车仿佛载着我穿梭了五十年的时间,西克斯城的一切看起来都新得熠熠生辉。我曾听说过西克斯城的繁华,王公贵族也在这里的商业街上来往穿梭,人们在路上错开身子是为了礼貌而谦让,摊贩和车夫等在火车站外聊天,许许多多举着牌子的人在树荫下等候。
我背着剑走下火车,经过在火车上的几天休息后我的身体恢复了许多,至少现在可以正常走路了。我在环顾四周时,突然看见一个牌子写着“屠龙教学班报名”,不由怔了一会,举着牌子的人是一个胖乎乎的矮个子中年人,他小步跑到我面前,脸上的rou堆在一起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小伙子,你是想去屠龙吧?”
“你怎么知道?”我呆愣地看着他。
“我们西克斯城的屠龙教学那可是声名远播,好多你这样的小伙子来我们西克斯城都是来学习怎么屠龙的。我告诉你,我这个班里可有全城最优秀的老师,他叫菲克.德斯。”矮胖子一路把我拉到树下,说到这个名字时得意地怂了怂眉毛,“怎么样,想起来没?他就是格劳瑞.德斯的血脉后裔!”
我死寂的心又嗅到了希望的气息,它猛地鼓动起来,“可是……我没钱。”
“这样啊,可你实在应该来我们这里上一下课,这对屠龙很有帮助。”矮胖子搓了搓唇上的小胡子,眼睛眉毛皱成一团,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那我为你破例一次,你可以一边学一边打工,月底再交学费也可以……我有几个工作可以介绍给你这样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他上下打量我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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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副命悬一线的身体,还能干什么活呢?
我清醒地知道以我如今的身体,别说挥剑,只怕连奔跑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轻松地完成,我的身体像是一堆用胶水粘合起来的生锈零件,只余下表面的完整。
屠龙与其说是一个梦想,一个执念,不如说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这个信念引领我前来西克斯城,否则我大约会去治安署前自刎,给那些骑士团的禽兽添点微不足道的小麻烦。
越靠近龙栖山脉,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就越发清晰,我至少应该死在龙身上,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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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晚上在男ji馆里接客,白天在屠龙班里上学。
上学对我来说突然变成了美好的字眼,那些和我一样年轻的人,他们无忧无虑的快乐轻易捕获了我在泥淖中挣扎的心灵。
但好景不长,当我在一个晚上见到同学中的一人时,我突然开始恐惧一个能够确定的未来,幻梦一般快乐的日子要结束了。
教室里有许多落地镜子,同学们熙熙攘攘地挤在我身边的时候,连镜子里也满是他们的身影。突然更多穿着骑士团制服的人突然涌入,一言不发就将教室里所有赤裸的人各自压在地上,其中一个骑士露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哈,聚众yIn乱竟然是真的,这可是非法经营。这里的老板可得吃点苦头了。”
作为“非法经营”的主角,我被他们带到治安署,有人来问我的名字。
我沉默着,不愿使我的姓氏蒙羞。无论他们问我什么,我都只回答,“我要去龙栖山脉屠龙。”
“疯了。”他们都这么说。
最后,他们让人把我带到龙栖山脉的边境线,“去屠你的龙吧,别再回西克斯城到处卖屁股,下次再抓到你就把你关牢里。”
我抱着剑,这柄剑自离家后就再没出鞘过,跌跌撞撞地走进苍翠绵延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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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就在我眼前。
它的黑色鳞片泛着冰冷的光,背脊宽阔身型矫健,翅膀张开发出铁甲刮擦般的声音。
它是美神的造物。
我看着那半透明仿佛水波一样流淌冷光的鳞片,回想起狼的尸体上染血的漂亮皮毛,狼牙介于干涩和莹润之间的外壳,少年雪白透光的皮肤上的细密汗珠,玻璃杯中深沉的酒ye,地板上淅淅沥沥的Jingye,镜子里被尿ye和Jingye浇灌的皮rou,眼睫毛下挂住的泪珠……
我和龙的相遇像是从一场让人心交力瘁的噩梦中撞进另一场恍惚的美梦。
它立在我身前,低垂它的头颅,氤氲着平静深海和旷远雾气的蓝灰色竖瞳和我对视。
“你快死了。”
我听见他的声音。
我像是闯进了一个世间所有生灵钩织的秘境,这里是烟火和群星下的幻梦,是孤鸟和鸣虫合的悲歌。
“我是勇者,我会屠龙……”我喃喃地说,沉醉在他的眼睛里。
他张开翅膀摊在身躯两侧的地面,我抓住他的鳞片,一步一喘地攀爬上去,他缓慢的呼吸在我耳侧响起,像是母亲在我床边哼的歌,我的眼泪扑簌簌掉落,滴在鳞片上,流进鳞片间的缝隙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