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明独此刻面色冷硬。她不同于她的姐姐那般明艳强势,她板着脸更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气。底下来报的人自然不敢抬头看一眼自己的主子,说话声音都颤抖着重复:回,回殿下,二皇女殿下昨日夜里召了白、蒋家的家人子,还有,还有,之前北域进贡的美人,作初侍
陛下安排的?凰明独紧紧攥着扶手,指尖都用力得发白:她此刻心中海浪滔天,面色却不显,一定是,对,姐姐没这个功夫又像是自我安慰地喃喃道,可有赐避子汤?
回殿下,二皇女那边的人说是说是,此刻作为伺候凰明独十余年的大宫女,白鹭也不敢抬头一眼,即使凰明独瞎了眼睛,她却也不敢怠慢分毫,说是,只有北域那个野种赐了绝子汤
凰明独一下子泄了气般地怔愣,摸剑生出茧来的指尖微微颤抖。
白鹭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声,不知如何是好,也就欲盖弥彰了一句:殿下莫要太过忧心,若是有了孩子,也最多不过就是通房而已。
事实上,完全不像她说得这么难听。白蒋家都是干净人家,若是能怀上皇女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侍妾起步,更遑论若是个女孩了。更何况,白鹭打听到的消息,那三位出来的时候可都是面带春chao,一夜不知叫了多少次水,恐怕是得宠的。凰明独已经没Jing力想到这些了,她僵硬地动了动嘴角,吞咽了一口口水,喃喃道:一位正夫,两位侧夫,如今又有三个通房?
这哪怕在官员后院里都算是人少的配置了,更何况日后二皇女若继了位......白鹭垂着头,懊丧地闭着眼,心想以后三皇女还要为此忧心多少次。可对于二皇女来说,如今这个僵局关头,二皇女若是能在去北域之前,后院里的初侍头有谁传出来有孕,哪怕对还没过门的凤蓝严来说都有些打脸,但凰明慎却有这个资本不在乎,只因为皇嗣对于皇女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简直就像是让凰明慎如虎添翼。
毕竟大皇女的正夫侯无瑕,虽说肚子里也揣了一个,但据说太医院她们所有人都摸出来是个男孩,大皇女没少为此大发雷霆。可若是二皇女能育出一个皇孙女,哪怕生父再低微,起码也能封个贵夫毕竟,皇室血脉能生出女孩,可实在是太难了。若有了一个女儿傍身,凰明慎的皇储之位必定就是十拿九稳了。
凰明独遣走了所有人。
她此刻难得的情绪外露她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算得上朋友的,也就只有她和她的剑。她从未,也许是有意识地避免构想这件事:她的姐姐可不像她这样。姐姐是善于交际的风云人物,从一出生就讨人喜欢。她凰明独对男人没兴趣,可姐姐不一样,姐姐需要女嗣,甚至姐姐有性欲。
她从未构想过这种肮脏的事情在姐姐身上。姐姐怎么会和低贱的男人交媾甚至生下孩子?哪怕是皇子,是世间最尊贵的男人了,比起姐姐也是绝对的卑贱。虽然这世间没人比得上姐姐,但是......但是,凰明独有些痛苦地,抓住自己头发。
她很久没这么焦虑过了,但此刻她实在是忍不住。凰明独从未告诉姐姐,她有这个毛病。极寒之地的天气对于当时幼小还被毒瞎了眼睛的她来说,实在是太寂寞、太痛苦,太冷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忧思惊惧了很多年,姑姑给她搭的营帐里,地上全是一笔一画的刻痕,全是她捱着对凰明慎的思念的时候刻的:每三年薛清平回京述职的时候,她才能跟着回去和姐姐说话。这种寂寞让她形成条件反射,每当因为姐姐的各种事情绪波动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掐自己的脖子,忍不住扯自己的头发即使为了练兵上马方便,她的长发早被高高束起,可每次都还是会扯得生疼。
凰明独现在对姐姐还真有些零星的恨了:男人那般脏物都可以,为什么不看看她?明明只有女人才配得上她,明明只有......她攥得拳生疼,却喃喃着姐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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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明慎自然是不知道这边的一番动静。她在这偌大皇宫里要说得上有哪里没插人手,也就是凰明独的宫殿了。虽说内务府一半的人她几乎都认得(她不认得也有移日认得),凰明独身边的人也的确是她调过去的,但凰明慎从来没想过监视或者打听凰明独的消息。
此时她正斜倚着榻看书,身上裹着北域送来的狐皮大氅,在冬日里烤着火炉别是一般惬意。她掀开帘瞧着窗棂外,转头向在她身边侍奉着的狼无栩笑道:"今年倒是还没下雪。"
狼无栩在这暖气缭绕的屋阁里不被允许穿衣,此刻不着寸缕地跪着。他听不懂他讲话,只好茫茫然地点点头,眼神清澈得叫凰明慎总有种作弄恶作剧的趣味。她瞧着狼无栩紧致的腹肌,上面被下人抹了蜜油,此刻更是诱人。她眼眸晦暗几分,却仍只是抬起他下巴瞧着,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倒是个乖觉的。"凰明慎却从不曾当着狼无栩的面说些重要的话。狼无栩其人,无论是谁见了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人说不出人话。可凰明慎总归谨慎些,不肯让他轻而易举听到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