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拥有领先世界的医学机构,上千家私人诊所,每年接收数千万的病人,为他们提供诊治,可即便如此,却换不来女儿的健康。
他们不是难以接受亦徐从称赞“天才”之名,跌落为平庸。
而是无法容忍,毁掉击剑天赋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顾亦徐亲手断送了自己的辉煌人生。
半点怨不得旁人。
此后数年,他们放弃所有对顾亦徐人生的规划,让她走自己喜欢的道路,如果这样能够让亦徐感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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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
暑假开始了,学生们从校园解放,个个笑容满面,享受起难得的假期自由。
亦徐的病情却在一天天加重,身边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人,任何尖锐的事物都会成为划伤身体的利器。
a每天与她同吃同住,眼神一直留在她身上。
顾庆民和徐苓君身心俱疲。
短短两个月,夫妻俩衰老许多。
顾母担忧亦徐看到伤心,将所有和击剑有关的杂志、海报、练习服、相册全部收走,装成箱,封锁到某间客卧的榻榻米下。
顾亦徐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对外界感知变得薄弱,直到房间里的那整面奖柜都被搬空了,方才后知后觉。
顾亦徐木然着,问徐苓君,能不能给她留下一点回忆。
闻声一刻,母亲忍不住潸然落泪。
这是这么多天来,女儿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顾母将剩余的几座奖杯,一些奖牌、奖状留给了亦徐,权当做个纪念。
但更多的不告诉她放在哪,家里这么大,光是房间都有三十多间,徐苓君不告诉她,顾亦徐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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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亦徐被家人严加看管,没能再动手伤害自己,伤口痊愈得很好,除了腿部那处,身上其余划伤、擦伤慢慢结痂,脱落,淡粉色的疤痕愈合,最后平淡,和其余未受伤的皮肤对比,看不出异样。
身上的伤好全了,可心里剖开的那道巨大伤口,没有半点恢复的痕迹。
医生来了一批又一批,多到她记不住脸,所有人都让她积极乐观,顾亦徐也想,她知道这样才能更快的走出病情。
可是没有用。
她的理智和情感是割裂的,她不该焦虑,该往好的方向想,可是做不到。就像身体里住了两个人,自己在和自己打架。
她真的想说,你们讲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我无法做到。
以现在的Jing神状态,根本无法做到,而没有生病的人,同样无法感同身受她的无助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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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出现的很偶然。
那天早上,下了一趟淅淅沥沥的小雨,冲刷尽连日暑热,空气变得凉爽清冽。
午后雨歇,a带亦徐到庭院散步,有意将她引导到小花圃。
三个月前,她和柯荫一起栽下的几株花苗,有了美好的结果。
种子在黑暗土壤中一点点萌芽、破土,而后成长,盛开,它被大自然赋予新的生命意义,卡萨布兰卡迎风招展,洁白无暇的花瓣上点缀雨露,伸手触碰到鲜花的那刻,顾亦徐终于有了反应。
她真的,成功种出了第一束花。
久违的惊喜和激动,触及到那颗沉寂良久的心。
顾亦徐有了宣泄的欲望,之前她为了躲避现实,将自己困在匣子中,并将钥匙私藏,关住自己,也把所有在乎她的人隔绝在外。
而此刻,门缓缓从内打开,她转身扑到柯荫的怀里,失声痛哭。
泣不成音。
她无法理解为何自己要承受这样的恶意,被绑架,差点猥·亵失身,被同龄人孤立、排挤,言语暴力侵害,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为什么偏偏受害者是她?
如果哪里不对,她可以知错就改。
可是本来无辜,又该怎么做?
施暴者换了一个又一个,痛苦却在与日俱增。
太煎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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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情绪上的宣泄,让顾亦徐静神好转不少。
顾氏夫妇的担忧稍微减缓,而且他们有个意外之喜——亦徐闻到花香,心情会趋于宁静。
女儿从小喜欢鲜花,家里庭院因此栽种许多花木,尝试过后,他们发现蔷薇科属植物的芳香气息,对顾亦徐的治愈效果最好。
很快,床头上开始摆放玫瑰、月季,每隔两天一换,原本清空的奖柜被各种花香调的香水、Jing油填满。
卧室内的香味浓烈到能将人掀翻,顾亦徐浑然不觉,她依赖花香,攫取心灵上缺乏的安全感,得到静神慰藉。
如此病态畸形的嗜花症状再不正常,也好过亦徐先前麻木迟钝的状态,她开始和家人沟通,意味着病情在好转。
直到此刻,顾父顾母才慢慢接受了心理医生给出的建议:让亦徐换个环境开解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