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枝说了一个游乐场地址给他,请他过去。
李长信握着挂断的电话,望着窗外,沉默了好半晌,终于出了家门。
李长信没料到在游乐场迎接他的是医院那几个唇腭裂病房里的孩子。叶繁枝站在孩子们身后,远远地对着他微笑。孩子们有的朝他挥手,有的朝他奔跑过来:“医生哥哥,医生哥哥。”
原来是叶繁枝带他们来游乐场玩。她分配给他的任务是陪他们玩,然后当摄影师。
唇腭裂的孩子从出生起便跟旁人不一样,因此常常会受到异样的眼光。往日里,都是遮遮掩掩的,很少来人群扎堆的地方。今天,他们集体出动,在叶繁枝的鼓励下摘下口罩,痛快放肆地玩乐着。坐小火车,坐碰碰车。一群孩子都玩得乐疯了,整个场地都是他们的欢声笑语。
骑旋转木马时,有孩子喊叶繁枝:“叶姐姐,看这里。医生哥哥在拍照。”
叶繁枝闻言,回过头对着镜头微笑。李长信怔了怔,拍下了这张照片。
玩云霄飞车的时候,她紧闭着眼睛,搂着孩子们惊声尖叫;坐海盗船时捂着眼睛强忍害怕的表情;和孩子们抢棉花糖吃时的孩子气;在娃娃机上抓到毛绒玩具时的紧张兴奋;拿着游乐场赠送的免费气球时的甜美;抽中奖时那一瞬不敢置信的可爱……这一切场景最后都定格在了李长信的手机里。
李长信第一次发现叶繁枝艳丽的外表里头似乎还住着一个纯真的孩子,只是不知这是伪装还是另一个真实。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无意深入探究。
毕竟……他们两个人从来都是不同路的。
从前不同路,以后亦不可能同路。
玩累了,他们铺了毯子在草地上野餐。叶繁枝准备了很多的食物和水果。
“这里有好几种口味的寿司,这里是蛋糕,还有三明治……你们想吃哪一种?”
负责开盖子的李长信转头,和从保温袋里拿食物的叶繁枝碰巧撞在一起,叶繁枝的唇擦过了李长信的脸。
触觉温软,如绵如絮,一闪而过。李长信一怔。叶繁枝则是整张脸涨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眼神甚至羞涩得不知看向哪里。
孩子们各自边吃东西边玩乐,只有一个小女孩愣愣地看着他们,忽然拍着手大叫道:“大家快看,叶姐姐和医生哥哥在亲亲。”
众孩子齐刷刷地转头,睁大着双眼,纯真又好奇地望着两人。
“叶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医生哥哥,所以亲医生哥哥?”小女孩懵懵懂懂地问她。叶繁枝慌慌张张地捂着孩子的嘴巴,否认说:“没有的事,只是不小心……不小心撞到了而已……”
“来,有草莓蛋糕和杧果蛋糕。谁要吃?”孩子们是很善忘的,一听李长信说有蛋糕,纷纷拥了上来,很快便忘记了“亲亲”这件事情。
之后的时间,叶繁枝总不敢与他的目光接触。偶尔他靠近她,都会察觉到她的耳朵在发红。
李长信忽觉很奇怪:不过是不小心撞到而已,她怎么会有如此反应。难道那个叫博文的男子都未吻过她吗?但他随即便否决了。叶繁枝这般的美人,哪个男人会放着只看不动手。至少,他就办不到。
李长信回过神后,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他与叶繁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叶繁枝对他而言,是陈列在橱窗里的昂贵珠宝,他只能路过远观而已。因为他永远买不起,所以珠宝再好看,他也要压抑着自己不去动心喜欢。
之后的李长信强迫自己不许胡思乱想,好好陪伴孩子们。
一天的时光,过得很快。
“谢谢你,李医生。孩子们今天过得很快乐。”叶繁枝自然不会告诉他,她邀请他不过是试试而已。她是做好他不来的准备的。但想不到他不仅来了,还陪孩子们玩了整整一天。
“不客气,他们都是我的小病患。”
“我曾经答应过小天,等他唇腭裂手术结束,恢复好了,会带他来这里玩。可是现在……”说到这里,叶繁枝别过头,停顿了下来。
李长信懂得她话里的欲言又止。如今小天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到户外活动。
叶繁枝又轻轻地说:“明天和意外,我们都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这句话,我以前都只是听听而已,穿耳便过。一直以为时光漫漫,所有事情都会来日方长。但现实却是世事无常,太多事情都猝不及防。”
李长信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清晨,父亲出门前,替他和长乐盖好了踢掉的被子,还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叮嘱他说:“长信,爸爸要去摆早摊了。等下闹钟响了就赶紧起来,可千万别睡迟了,还要和长乐一起去上学呢。你是大哥,要好好照顾弟弟啊。”
那是个深冬,他年少,贪恋软暖被窝。听到父亲唤他,他只是睡眼惺忪地掀了掀眼皮,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爸,我知道了”,翻身便又睡了过去。
殊不知,那是他与父亲的最后一次相见,最后一回对话。
所以一直以来,李长信对意外两个字比任何人都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