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针扎感,秦悦皱起眉,抓起枕下的喷雾对准口腔喷两下,刺痛渐弱,手指依然发麻,他拿过枕边的项链,戴回脖子上,挂钩穿不进蝴蝶扣,指头一松,骨饰跌在床单上。
新型毒品对心脏伤害大,他胸腔里这颗心脏已经是十年前换过的。这么糟践着用,这颗也快要撑不住了。
窗外已经大亮,郊区的鸟也睡醒了,沸沸扬扬地叫嚷,铺天盖地充盈整个房间。
秦悦拿起座机,拨给施贡:“如何?”
“没修上。”
沉默片刻,秦悦问:“乔俊关在哪儿?”
“关在城北区拘留所……还有,钩子给信说——少爷露了。”
城北刑侦支队,审讯室。
骨缝传来的酸疼让屠钰觉出些新奇。
他侧过头看了眼空调。
25度制冷,风力打到了低档,角度也并没直接对准他。
即便这样,他仍然觉着骨头缝疼。
看了看时间,自己不过在审讯室待了两小时。
——穆芳生那时在城南刑侦支队的审讯室里被最强档冷风吹了足足一宿。
单向玻璃呈现出澄净的茶色,一丁点光影的变化都没有。
无从判别隔间里的是谁。
他仰在讯问椅上,开始观察正对着他的圆盘吸顶灯。
白色的光圈微微摇晃,凝神看了许久,手覆到胸口摸到“咚咚”跳响,恍然明白过来——和穆芳生出事那晚一样,灯光没有晃,是他的心脏跳太快,看周遭的事物开始发颤了。
他静静感受着胸腔里有力跳动的心脏。
直觉伸展出无限伸长的触角,心底有什么东西倏然淌进来,他突然望向沉闷的单向玻璃。
与审讯室仅隔这一层单向玻璃的隔间里。
穆芳生在屠钰看过来时,忽然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李展诚跟在他身后招呼:“哎你不是又要去淋浴间开花洒吧?”
当晚凌晨,十一点五十九分。
穆芳生失眠了。
如果说之前的八年只是入睡困难加睡眠质量差,这次则是彻彻底底的失眠。
十点多时去楼下药店买安眠药,发现有用的都是处方药,没用的……买回来也没用。
翻来覆去,筋骨肌rou困得发酸,就是睡不着。
他摸过枕头底下的手机,翻了翻通讯录,还是找的李展诚。
“睡没?”
李展诚那个对话框变成“正在输入中……”,穆芳生等了三分钟,那边不知是不是在写论文,居然还在输入。
他等不及,打下一行字发过去:“有相熟的医生能开个方给我两粒安眠药吗?”
李展诚这次回话倒是痛快:“嗐,我紧张了半天,以为你大半夜找我干什么呢。等等啊,我给你摇人。”
十分钟不到,电子处方到手。穆芳生去楼下药店买了瓶安眠药,到家磕了一粒,咽下去没两分钟,忽然感到胃里叽里咕噜地拧紧,想吐。
正巧李展诚电话打过来:“药管用吗?”
“刚吃……我怎么觉着这么恶心?”
“说明你是敏感体质呗。市面上安眠药都加了催吐剂,以前不总有人吞安眠药自杀嘛,现在的配方让你根本吞不下去,吞下去了也得呕出来,所以你看这两年出警记录,几乎没有安眠药成功自杀的了。”
穆芳生:“谢谢科普,我挂了。”
“你能不能说话吉利点,你挂什么挂,明天见!”
“……拜拜。”
放下手机,穆芳生开始等着困意上头,趁着困意没来的功夫,他再次绕着这栋大平层走了一圈。
这一次游戏室那并排的两台闪光电脑让他想起来了从前,刚流行电脑游戏那阵儿,穆萋拐着他这个书呆子将所有热门的网游玩了个遍儿。
还有钢琴。更小的时候,天使连结福利院摆着一台旧钢琴,穆萋有时会站在一旁听他弹,钢琴走音,他又不熟悉曲谱,弹下来磕磕绊绊,穆萋却扑闪着大眼睛给他鼓掌。
十八岁那年重新联系上,他第一次打开视频是因为一个很傻的原因。
穆萋问“你在吃什么”,他那天穿了一件新的白衬衫、早上洗的头发还有点shi,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所以装作不经意地点开了视频,表面是给对方看他吃的那碗炸酱面,实际是想显摆显摆自己。
“前辈,我叫屠钰。”
蛟村公墓的青年再次霸占了他的大脑,他竟隐约觉出欣慰,那小丫头长这么高,这么好,比他的白日梦更像白日梦。
打了个哈欠,路过酣睡在地板上面包,放轻脚步,走回卧室,抓过衣架上一件屠钰穿过没来得及洗的黑衬衫当安抚玩偶,揉着它躺在床上,嗅着淡淡的古龙水味,不大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同一时间,城北支队。
监控的细小蓝光一盏盏灭下去,走廊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因快走而显出跛脚的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