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1日。
办理完离职手续, 陶尔从深川启程回景行。
下午五点落地,景行突降暴雨。她在机场排了很久的队才拍到出租车。司机载着她从机场地下三层驶出,沿着高速往市中心疾驰, 车轮碾过积雨扬起很高的水浪, 又混着灰蒙蒙的雨雾洒落于沥青路面,和脏兮兮的雨水混为一体。
半小时后。
等司机提示她金融城快到了,她望着这盛大不休的降雨,思忖过后还是改了主意,跟司机说了另外一个校区的名字。
那是薛宴的住址。
薛宴和她住得不远, 十来分钟就到了地方。司机在轰隆隆的雷声中抬高嗓音说他开不进去,问她包里带伞了吗, 外面下太大了。
她没伞, 也意识到这瞬时降雨量太大, 就算是打伞也没用, 于是跟司机笑了笑, 把包护进怀里:“没事儿, 停小区门口就行,我跑得快。”
她跑得确实快。
薛霸总所在的高档小区里,管家刚推开接待室的门出来准备递她一把伞呢, 她在瓢泼大雨中冲向薛总所在的那栋楼。
她几乎是踩着水流趟到了薛宴家里, 在他门外站定时, 水流从她身上淅淅沥沥地往下淌,把他家的入户地毯浸得透shi。
以至于薛宴给她开门的时候都僵在原地, 直到她开口喊“哥哥”,薛宴才眉心一跳把她捞进家门。
脸上愠色很重, 语气也很凶:“回家怎么不提前说?现在都不用我去机场接你是吧?还有门口管家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带你从地下走?”
“应该是跑太快了管家没撵上我。”
她放下怀里的包, 低头正准备脱鞋,就见调整空调温度后的薛宴先于她弯腰,帮她解鞋带、脱鞋子——忽然就觉得鼻子有点酸:“迫不及待想见你,还想给你个惊喜,所以就从深川回来了。”
薛宴拿出拖鞋让她换上,又把她推向浴室,脸上像是挂了一块冰,冷得叫人看一眼就打哆嗦,但是陶尔一点儿都不怕,甚至想继续膈应他:“真的好想你啊,我到了深川后最想的人就是你了,我风华绝代贵气逼人的哥哥。”
“你少来这套吧。去深川工作的事儿直接不跟我说,我还是从裴也老头子那里知道的。”
“想跟你告别的,但是太舍不得你了,怕见到你直接哭出来。”
“行啊,你现在真有点陶迆的样子,扯淡的时候根本不眨眼。”
“等等。”陶尔掏了掏口袋没摸到东西,就从肩头温暖的大掌中闪出来,跑回玄关处捡起滴水的小包。
薛宴拧眉:“你在找什么?”
她掏出那个Jing致的礼品小盒子,虽然被雨水浸泡得边角有点起皱,但绸带解开后,录音笔还干燥稳妥地躺在里面。
陶尔犹豫了最后的三四秒,然后重新盖上盒子、系上绸带,哒哒哒地跑回薛宴身边,把东西塞进他掌心。
“这是送你的礼物,”她鼻腔再次泛酸,眼里水雾有外溢的趋势,好在是脸上有雨遮挡,不会让薛宴注意到,她深吸一口气,露出坚定的笑容,“虽然有可能不是你喜欢的,但它确实是我花了很大努力才想要送你的礼物。”
“明天不是你生日吗?怎么还想到送我礼物,”薛宴揶揄着拆开,捏起里面的东西瞧了眼,顿时有点想笑,“到底花了多大的努力才给我挑到一只普普通通的录音笔?”
“一点都不普通。里面有内容的,你听听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她像是完成了最后一公里的长跑,在Jing疲力尽中卸下千斤压力,迅速躲进浴室反锁上,把花洒开到最大。
然后在滚烫的热水和轰烈的雷雨声掩饰下,顿在地上哭出声来。
十年了。
跑完这场比赛,抵达这个终点真的好难好难。
对手比我狠心,比我无耻,也比我坚定,比我顽强。
在这漫长的十年里,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换两个人来威胁我该多好,如果录音记录的不是你二人的声音该多好。
那样我一定不会被他拿捏住,踩在脚底,肆意地碾压,磋磨,失去我也曾拥有过的坚强的外壳。
可偏偏就是你们两个。
对我最好的你们两个。
是在我的世界最完美的、近乎于神明的你们两个。
想到你们两个相爱过,会不可抑制地生出难以启齿的羞愧,就像章婳说的,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又在很多时候想到,陶迆能喜欢薛宴,薛宴能喜欢陶迆,这真的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否则,这世上还有谁能配得上Jing致漂亮又灵动有趣的陶迆。
这世上还有谁能配得上高贵俊逸又沉稳强大的薛宴。
也曾经有更深的痴念,更大的妄想。
如果陶迆能先一步遇见薛宴该多好,如果她选择结婚的对象是薛宴该多好。那么她一定会被照顾得很好,在这灿烂却短暂的生命里,得到全心全意的对待和十足赤金的一场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