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场回来之后,我先倒头睡了一下午,凌晨两点多才醒来。在外面呆了这么久,我早就已经Jing疲力尽了。
自杀的想法在我脑海中可以说由来已久。之所以一直没有实践,是因为到底不想给家人、朋友、老师等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痛苦。别的不说,我一死了之,舍友首当其中就是个大冤种,他们的日常生活会被搅得一团糟,情绪受到巨大冲击之余还要接受学校甚至警方的问询,一间小小的房间里同住同睡的人就这么去世了,那间宿舍大概也不能再呆下去了,要收拾东西搬离……恐怕之后大学四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都再难以摆脱这层Yin影。
一个人的死对旁人的影响是远比想象中来得更琐碎、绵长、痛楚的,即便在此之前他们都对你不以为意。
但如果就这样活下去……活下去的意愿又实在很微薄。
没人知道对于那些长期进行非自杀性自伤的人,划下去的小刀反而是勒在我们腰上的最后一根绳索。我们通过成为自己的侩子手,堪堪留住唯一不被解构的事物。在巨大的、死亡带来的诱惑面前,自我伤害是我们对自己漫长的闪烁其词。
而我是所有人中更加幸运的那一个。
我说不出我有多感激这样的机会,让我能够毫无顾忌地放任自己死去——哪怕只是一场体验。在这样的死亡里我不必伤害任何人。
而即便知道自己大概率每一次都会选择再回来、选择让我对自己做下的事情变得从未发生,在濒死之中一遍遍确认自己拥有“永远离开这里”的权力,也足以让我从中获得一丝弥足珍贵的掌控感,抚平我无时无刻不躁乱、恐慌着的神经。
如此这般,也许就能熬得更久一些。
我发了一会呆,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之前每次在社交媒体上看到有人自杀的消息,往往都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转发、评论数据一路飙升,劝慰也好,挽留也好,四面八方伸出的援手络绎不绝。
甚至最后确认死亡的官方通知发出了,人们仍然疯了一样要继续孜孜不倦地留下话语,屏幕荧荧蓝光之下,留言区成为一场盛大的无名葬礼,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赛博墓碑上留下自己的悼词。
事情发生得频繁了,大家多少会惋惜,所有的善意都好像姗姗来迟。
但以我的亲身经历来说,也许并不是总命运弄人,而是好意只会在已经来不及之后才降临。
人都对无法再做到的事情非常慷慨。
我解锁手机,熟练地打开朋友圈和微博。
如果这个社会的运转规律合该如此,那我来当这个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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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物理意义上的透明人的最后两天,我缩在宿舍里昏睡度过。
到第三天,我又坐回了熟悉的书桌前,面对着熟悉的电脑。
马上要期中了,乱七八糟的事儿是最多的时候,我并不放心离开太久。
毕竟又不能真的去死。短暂的逃避真正能逃掉的东西是很少的,我挂机多久,现实里就要随机运行多久,不受自己掌控的选择是让人心慌的,蝴蝶扇扇翅膀,最后面对黑色龙卷风的可是我自己。
连上网络后,提示音响得连成了一片,群消息争先恐后地弹出来,页面几乎要卡住。
我强压烦躁,按着鼠标。
弹得最凶的一个群是青年志愿者协会的群。不知道是谁想出的大学生不做志愿者不让毕业这种**规定,硬性的时长指标让有限的活动名额变得一票难求,就连这个都是我大半夜蹲群拼网速抢来的。
我挪了挪鼠标,点进去。
晁与骞:周天早上九点,学生活动中心二楼见面会,收到回复。
下面是源源不断弹出来的“收到”。
我盯着电脑屏幕,迟疑了两秒。
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名字里三个字有两个我不会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