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琅已经把这间屋子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小厅旁边有两个可供休息的屋室,地上铺了草席,瞧着挺干净,院落也是一尘不染。
灶房堆了柴火,储水的石缸也是满的,处处都是生活痕迹,主人却迟迟未归。
她站在低矮的屋檐下,眯着眼往道路尽头眺望。除了来回溜达的几只母鸡,和门口一棵高大花椒树,路上空空荡荡,不闻人语响。
怪不得在找寻最后一座石像的时候,距离已经很近,却没听见半点人声,原来他们本就是这种习惯。
身后传来寂生的鼾声,悠长安然,江琮亦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只有泠琅静立着,仰首凝望天边云团。
在一片悄然之中,她听到了点响动。
是足音,从十步以外的某处围墙后响起,有些谨慎,有些迟疑。
泠琅一动不动,她面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静候着。
很快,那低矮灰沉的矮墙之后,绕出一个女孩身影,干瘦矮小,梳着双鞭——
果然是那个女萝。
女孩一眼便望见了屋檐下的人,她脸上闪过讶然,在原地局促了片刻后,终究又走上前。
她来到泠琅面前,神情仍是那种近乎瑟缩的警惕,视线抬起又放下,并不开口说话。
泠琅率先道:“是康惹带我们来的,他让我们在这里住上十天。”
女孩绞着衣角,微微点头。
泠琅柔声说:“这段日子恐怕会麻烦你,还有……谢谢你的果子和药,它们帮上了很大的忙。”
女孩猛然抬头,露出惊恐神色,她一边摆手,似乎在极力否认,一边背着背篓往灶房去了。
泠琅哑然,很明显,女孩并不愿意承认曾经的帮助,难道是怕村民知道?她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无其余人可听闻,才抬脚跟了上去。
灶房内,女孩正卸下背篓,倾倒出其中所得,不知名的菌菇野菜散落一地。
泠琅蹲下,捡起其中一枚圆滚滚的菌子:“这是什么?”
女孩抿唇,小声说:“白菇。”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语声如泠琅预想的那般微弱胆怯,好似发出声音是一种莫大的罪过。
泠琅心中生出怜惜,她又拾起一棵野菜:“这又是什么?”
女孩看了一眼:“康康菜。”
“这些都是可以吃的吗?是不是需要处理一下。”
女孩飞快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点头。
泠琅的声音可谓是温柔到极致:“那我来帮忙。”
于是,二人蹲在灶房的地上开始收拾满地的野菜,泠琅学着女孩儿的动作,将枯叶黄枝一一摘去,放到藤条编织的小篮里。
她其实很少做这种活计,童年时候忙着打架,连火都不会烧,家务事宜全部被李如海承包。
后来远走他乡,忙着杀人舔血,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更无暇研究灶上工夫。偶尔弄些吃食,也仅仅符合“熟了”的标准而已。以至于到了泾川侯府,连煮个甜羹也要绿袖代劳。
此时此刻,择菜也择得十分笨拙。
泠琅原想一边做活,一边同女孩说话亲近,结果手中活计干得一塌糊涂,时常漏了黄叶未摘,或是将嫩叶也一并撕扯了。
她这边满头大汗,女孩那边熟稔麻利,不时往藤篮中轻瞥,不声不响地将泠琅的失败作品翻拣出来二次加工。
泠琅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再一次把新鲜菜jing不甚折断后,她还没开口道歉,一边的女孩倒噗嗤一声笑了。
笑声极其轻微,像细小的石块投入水中般轻巧,很快便湮灭不见。
泠琅抬头看她,正捕捉到对方最后一丝未尽的笑意,眼睛微弯,如一池小泉。
“我很少做这个,咳咳,”泠琅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已经慢慢学会了。”
女孩嗯了一声,发辫耷拉着摇晃。
泠琅心中一动,她终于问道:“我叫李泠琅,屋子里面那俩人一个姓江,一个你不用理……你叫什么?”
女孩低下头,洗净白菇上面的泥点,过了片刻才答:“阿落。”
泠琅胡乱点头:“阿落?好名字,好名字,你叫我阿琅就好。”
女孩闻言,拨动清水的手指微微停滞了一下。
二人便一问一答地说起话来,都是些无聊话题,譬如白菇怎么做,康康菜为何叫康康菜,平时去哪里打水。
阿落一开始话很少,说着说着也愿意讲出稍长的句子来,这让泠琅有些欣慰。不过是个没见过什么外人的山村少女,熟络之后便会卸下防备,不那么胆小。
那些盘旋在心底的真正疑问,得放缓一点,再说出口。
菌菇汤在火上熬煮出香味时,寂生闻着味就过来了,先是面露惊喜:“好香,这做的是什么?”
看到阿落,他又浅笑道:“这位女施主,小僧流落此地,不得不叨扰些时日,佛本慈悲,今日之缘,来日必有善果……”
泠琅一边添柴,一边嘲笑:“大师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