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雨,他会躲在哪里?”
“应该不会太远。”
“管他在哪里,”泠琅抱着刀冷笑,“被雨淋死最好。”
她转头催促:“你快些休息,我来看着。”
“嗯。”
站了片刻,泠琅才回到火堆旁,往里面添了点干柴。等到火焰再次蹿高,她搓着手,望向靠着岩壁闭目休憩的青年。
他坐得端正,无名剑抱在怀里,仍旧是随时可以出鞘的姿势。
这一点,倒是和江湖上枕刀而眠,倚剑而睡的浪客们十分相同。
那些居无定所,行无踪迹,若有相逢,也不过如萍聚般匆匆的人,不需要太多倚仗,也不会留下挂念,常伴在身的唯有刀剑。
泠琅见识过很多这种人,她自己也曾经是其中一员,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想过这样的生活会以什么方式结束。
或许是直至死的那天。
调查刀者死因是她目前唯一的愿想,它像一座过于庞大巍峨的山,立在那里,光是仰望和攀爬,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至于山后是什么光景,她从来没去考虑,期盼更是无从谈起。
江琮却说:“可我会替你想。”
他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是他一直以来惯常的口吻,和点评茶叶的时候、谈论杀人的时候,无甚区别。
当时泠琅背朝着他,他不会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那是猝不及防的错愕,像被捉住后颈皮的小兽,下意识凝滞着,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备。
他会替她想,想什么?知道多少?想了又能干嘛?这些思绪在脑海中绕了一圈,却一句都没有讲。
她无法应对,一时说不出话。
如果这是他的手段,那真的有点厉害了。
泠琅静静凝望着Yin影中的青年,她在想,如果当时问出口,会得到什么样的答复。
如果她一直追问,他会说什么,又会用什么样的眼神注视她。是不是像现在的深林一般,晦暗深沉之中,风雨却无尽。
她已经觉得,他似乎有话可以说。
雨水在天明之前停歇。
空旷的密林之中,只有风还在穿梭,有水珠于枝条末端汇聚又滴落,砸在叶片上,啪嗒一声脆响。
江琮在这样的声响中醒来,睁开眼后,他目光第一时间便在寻找。
火堆旁已经没有那道身影,只有干瘦的少年发出微弱鼾声。
他起身,提剑步出洞xue,天未亮透,林间充盈着水雾,一切都还很朦胧。
在朦胧的最深处,少女站在一株巨大的树木旁,似乎在仰望着什么。一身青衫与周围绿意连绵,新鲜欲滴,比任何一片滴着水的绿叶更美好。
江琮没有立即走上前,他为自己脑中偶得的形容而叹息。
仅仅在清晨看见一个人的背影,就能让他感受到美好,这个认知让他无法不叹息。
背影的主人转过身,她发现他站在不远处,很轻快地扬起了唇角,示意自己手中有好东西。
江琮走近,发现那是一卷芭蕉叶,聚拢成了小小杯状,里面盛了清透的水。
“这样收集的水会更干净,是我从前经常用的方法,”泠琅有些得意,“你要不要尝一尝?”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十分自然地接过,饮了片刻才放下。
泠琅说:“我以为京城来的世子会很抗拒。”
江琮将叶片递还:“他会抗拒,我不会。”
泠琅捧着叶片笑起来:“我觉得你比他要可爱一点。”
江琮莞尔:“那他知道了,或许会伤心。”
泠琅轻轻跃过地上枯枝,脚步落在积水上,溅出些清澈水花。
她经过江琮身边时,小声而狡黠地说:“那是他活该。”
马尾轻轻扫过他鼻尖,有点疼,更多的是shi润的清香。
回到岩洞,阿泰已经整装待发,他扫视淌着残雨的树林,脸上露出满意神色:“我说了,天会晴朗。”
“如果顺利,两个时辰便能到谷底。”他走入林中。
泠琅抬脚跟上,江琮走在最后,还是昨天的次序,一行人在深山巨谷中静默穿行。
所谓雄鹰栖落之地,果然险绝。
阿泰经常进山,取的是险僻路线,途经无数险壁断崖。最陡峭的地方,手抓握着植物根须,脚踩在突出的石块上,而身下是万丈悬崖,云雾纷涌不可见底。
若是没有轻功的常人,定会双股战战,进退两难。
阿泰早已觉出他们的不同,十分干脆地埋头走自己的,只偶尔回望两眼,望着望着,他就发现——
“有什么东西吗?”他疑惑地问,“你们一直在到处看。”
泠琅回过神,笑道:“我好像听到了猿猴的叫声。”
“我什么也没听到,”阿泰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猿猴很怕人,不会靠近,若遇上豺狼和熊,才会麻烦。”
泠琅随意附和